梧桐细雨文学网-中国纯文学经典网站!
  
  当前位置: 主页 > 联盟频道 > 文苑漫步 > 悬在半空看风景

悬在半空看风景

 

作者:鞠慧 来源:本站原创 时间:2023-06-17 阅读:
摘要:悬在半空看风景鞠慧韦一和金曼由同学到恋人已将近八个年头了,拿金曼的话来说,就是整个一个抗日战争啊。他们的同学,有的结

韦一和金曼由同学到恋人已将近八个年头了,拿金曼的话来说,就是整个一个抗日战争啊。他们的同学,有的结婚了,有的结婚后又离婚了,只有他们俩,一直就这么过着。曾不止一次说过分手的话,也曾不止一次说过结婚的话,但两个人既没分手也没结婚,让许多人看了都觉着不懂。

分手的话一般都是由金曼说出来的,每次都是狠狠的,一副永不回头的样子。可是,过不了几天,有时甚至过不了一天,两个人不知怎么就又走到了一起。为这事,金曼曾不止一次地恨过自己,她也想恨韦一,可不知为什么,却总是恨不起来。

韦一,我不想总是,总是这个样子。偎在韦一怀里,金曼仰起头,望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她忍不住叹口气。

曼,你怎么了?是我哪做的不好,让你失望了?用力搂一下她的肩头,金曼光滑的脸就整个贴在了他的胸口上。她听到了他有力的心跳。

金曼用力往外挣着身子,可越挣,却是被韦一搂得越紧。她不想听这话,她早已经听腻了。如果,如果你觉得我不适合你,那咱们分手吧。金曼有些生硬地说。他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更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可是,他却总是把话岔开,他是故意的。这样想着的时候,金曼就更加难过起来,她就会找出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来跟他闹。这种时候,平时很温柔很淑女的金曼便变得有些不近情理起来。

曼,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韦一望着金曼那张因生气而变得有些扭曲的脸,他把脸埋在她的长发里,叹息般说道,曼,难道你不爱我了吗?你就真的舍得离开我?

金曼的泪就汹涌着流淌起来,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心却在一点点变得柔软。是啊,难道我不爱他了吗?离开他,我真的舍的?不。她在心里说。可是,韦一他真的爱我吗?他到底爱不爱我?如果说他真的爱我,那他为什么不敢对我有任何承诺?如果说他不是真的爱我,那他为什么又总是怕我离开?这个不知在她心里折腾了多少遍的问题,又一团乱麻一样堵在了心口上,让她理不出一点头绪。

曼,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告诉我行吗?

如果韦一不说这句话的话,金曼也许会慢慢平静下来,试图细细地理顺那团乱麻,然后在韦一不厌其烦的耐心哄劝中,再一次相信韦一是真心爱她的,只是可能他们对爱的理解有所不同,所以表现的形式也有些不同罢了。

每次闹矛盾,金曼最怕的不是韦一发脾气,而是搂住她问她,曼,难道你不爱我了吗?你就真的舍得离开我?每每,金曼的心就像是被猛地撞了一下,一阵眩晕,让她突然有一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本来以为很有条理的那些思想,一时间也变得有些不那么明确了。

但今天,就在金曼的心渐渐变得柔软起来的时候,韦一的这后一句话却让金曼猛地清醒过来。金曼在韦一的怀里又用力挣扎起来,她来回地扭动着身子,试图挣脱开韦一的搂抱。

告诉你?你有那么弱智吗?需要别人告诉?越是这样想,她就越是恨这个抱着她不放的人;他越是问,她就越是紧闭了双唇,一个字都不说。

当新的一天重新到来的时候,他们似乎像是把前一天的事忘记了。或者说,就象是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韦一心里怎么想的金曼有些猜不透。是有意的躲避?是男人的自尊?是丈夫的宽容?是对她的爱?她总是理不出头绪。恋爱中的女人是有些糊涂的,金曼也不例外。她不想再打破这经过一夜修复之后的平静,她把已淡下来的情绪埋在心里,就象是什么事也没有一样。可她清楚,她和韦一之间,并不是什么事也没有。每争吵一次,心里的结就会更坚硬一次。只是,她和韦一都不敢承认不敢面对不敢挑明罢了。

忍不住的时候,就要发作一次。

实在讲,她是爱韦一的,如果不爱的话,她会对他有那样的要求吗?正是因为太爱他,才让她恨他。有时候,爱与恨是没有很明确的界限的。对他的爱越是强烈的时候,恨也就随之变得强烈。有时,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爱他更多还是恨他更多。

如果抛开这件事,不论从哪方面讲,她感觉韦一都是爱她的。可是,整整八年了,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金曼的心一下子又冷下来。也许,他并不是真的爱我,否则,他为什么总是不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呢?

房子、车子、喜欢的工作都有了,可是,真正想要的,却得不到。八年了,人生能有几个八年?

韦一一次次把她从失望中拉回来。一次又一次,最后,失望终于变成了一种近似于绝望的东西,填满她的心。她想和他认真地谈一次,长痛不如短痛,是分是合,她都想就此了断。 

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她在心里跟自己说。

其实,她已暗暗发过无数次这样的恨了。有时想想,她都有点恨自己。

舍不得又能怎样?有些东西,该是你的总归会属于你,不该是你的,就应该趁早退出。不能再犹豫了,像以前那样。每每这样想的时候,金曼就感到心尖锐地痛。

毕竟八年了,付出了那么多的真情之后,等来的,又会是什么呢?她不停地想着,吃饭时面对着餐桌想,上班时面对着电脑想,有时,她会直直地望着韦一的脸,想在那上面找到答案,但是,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来,怎么看也看不出会是怎样的结果。

她一直等着这一天的到来,竟然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虽然她知道结果有两种,那一种她不愿看到的结果,甚至可能会让她的心死过去,但她实在不想再等下去了。她有些焦急地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她就想在这一天跟他说清楚,她不想提前,也不想延后。整整八年了,她相信韦一也会记的明天是什么日子。在八年前的这一天,他们俩同居了,而且巧的是,那天也正好是她的生日。

晚饭后,没来得及收拾桌子,金曼就有些忍不住了。其实,这一整天,她都在想着这事,以至于一行行文字从眼前走过,脑子里竟然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她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当真正面对着韦一的时候,她感到这些天来预习了好多遍的那些开头好像都不是太合适了。她稍稍有些生气,生自己的气,准备了这么多天了,怎么突然连开头都找不到了呢?要不,再好好想想,以后再说?有那么一忽儿,金曼甚至没有勇气把那件事说出口了。

可是,如果错过了今天,以后自己真的还会有勇气对他说出来吗?她不停地问着自己。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还是害怕,害怕那个自己不想要的结果突然来到面前?

曼,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异样,餐桌对面的韦一望着她,问道。

哦,不,不是……金曼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热起来。

那,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啊?

韦一伸出手来,大概是想试一下金曼的额头。金曼飞快地伸出一只手,把韦一的手挡了回去。这个突然的动作,让他们两个人都有些惊讶。

韦一,我……我想和你结婚。

没有任何铺垫,任何迂回,这句话被她坷坷绊绊地吐了出来。

毫无防备的韦一猛地抬起头,楞楞地望着金曼,像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没想到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金曼会突然说出这句话。

看到韦一张嘴想说什么,金曼忙抢过话头,制止住了他,我不要你任何解释。你只说“行”还是“不行”。我不想再跟你讨论下去了,请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曼,我们就不能再商量一下……

望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一种近似于绝望的东西潮水一样朝金曼打过来,金曼的心猛地痛了一下,她觉得自己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一下推到了悬涯边上。不等韦一说完,金曼就跳了起来。够了,韦一,既然这样,那我走,我走。

当韦一猛地跳起来,拦腰把她抱住的时候,金曼心里的绝望到了极点,她知道,接下来,韦一又会跟以前的无数次那样,用力搂住她,一边不停地哄着她,一边很诚恳地问她,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并请她原谅。

哼,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不会了!金曼流着泪,在心里恨恨地说。

曼,你不能走。韦一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了。如果,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爱我了,我会放你走的。

像是有一颗命中率极高的子弹,猛地一下击中了金曼的心。下意识地,她将一只手捂在了胸口上。是啊,难道我真的不爱他了吗?隐隐的钝疼变得尖锐起来。我爱他,我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爱过哪个人。可是,他爱我吗?他是真的爱我吗?疼痛呈放射状扩散着,网一样把她捆绑住,越勒越紧。金曼觉得自己有些支持不住了。像一条被扔到旱地里的鱼,她拼命地在韦一的怀抱里跌打着、挣扎着。

那你现在就放开我,你放我走!金曼用力掰着他的手指。我不爱你了,不爱!我金曼从来都没爱过你,没有!

曼,我们都不要欺骗自己好不好?我知道你说的不是真话。曼,看着我的眼睛,你说,说不走。

韦一,我不能再这样过下去了,不能,你知不知道?金曼大声吼起来。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韦一用力搂住她的腰,流泪的脸紧紧贴在了她的后背上,他呢喃着,曼,你别走。不要离开我,不要……

金曼僵硬的肢体慢慢软下来,韦一的热泪,似乎又一次把她融化了。反身抱住韦一,她哭起来。

韦一搂着金曼,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梳理着她的长发,曼,我不能没有你,我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该怎么过。曼,别离开我……韦一说不下去了。

不知在韦一的怀抱里靠了多久,金曼觉得自己很累,从没有过的累。她不想起来,甚至连动都不愿动一下。

一,我想喝酒。我要你陪我喝酒。金曼依靠在韦一的肩头上,半闭着眼睛,在他耳边轻声说。

韦一有些不相信地望着怀里的金曼。以往,金曼总是极少喝酒的,每每有应酬,她一般都是以果汁代酒,而在只有他们俩的时候,她也只是象征性地陪他喝一点葡萄酒。主动提出来喝酒,这在他们相处的八个年头中,还是第一次。

曼,你……韦一有些犹豫地望着金曼。他知道金曼是不能喝酒的,医生曾不止一次对他们说过。

一,我想喝酒,我要你陪我喝酒。金曼的脸紧贴在韦一的前胸上,她梦呓般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韦一抱起怀里的金曼,轻轻放在沙发上。只几分钟的时间,他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只不过,杯子里并不是金曼所说的白酒,而是葡萄酒,。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未曾喝酒,金曼已现出了些许的醉意。暖色的灯光下,金曼白净的面颊上泛着淡淡的桃红,长发从肩头上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一双朦胧的眼睛盯着手中的酒杯,像是在专心地研究着杯中的葡萄酒。偶尔,她会把眼睛从酒杯上抬起来,有些飘忽地看一眼对面的韦一。

韦一,为了我们曾经的一切,干杯!金曼举起酒杯,同韦一碰了一下,然后仰起头,一饮而尽。

金曼,你……别这样,好不好?韦一试图从金曼手里把酒杯拿过来,但金曼很坚决地把他的手推开了。

韦一转身从壁柜上拿下一瓶果汁,想给金曼倒上,被金曼用手挡了回去。

一,你不想让我喝酒,是吗?金曼举着倒满了葡萄酒的杯子,轻声问道。

曼,你不能再喝了。听话,喝杯果汁,好不好?韦一握住金曼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脸上。看到金曼这样,他心里很难受。他知道金曼是不能喝酒的。曼,都是我不好,别这样折磨自己,行吗?曼,算我求你,行不行?

你真的不想让我喝葡萄酒,是吗?金曼的目光在韦一的脸上轻轻扫过。韦一,我让你回答,你说“是”还是“不是”。

是,我不想让你再喝了。金曼,别这样,好不好?韦一用近似哀求的声音说。

行,你不想让我喝葡萄酒,我听你的。金曼说着,把杯中的葡萄酒倒在了桌上的一只空杯里。韦一刚想往金曼的酒杯里倒果汁,金曼却迅速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杯口。一,你不让我喝葡萄酒,我听你的。那你给我换一杯白酒行吗?我想喝白酒。刚开始的时候,我就想喝白酒。你帮我倒一杯行吗?

曼,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韦一忍不住站起来,走到金曼身边,轻轻搂住了她,忍了又忍,泪水还是落了下来。曼,你说吧,你想要我怎么样,我都答应你,求你别这样,好不好?韦一搂紧了金曼。

韦一,我不想勉强你。现在我有些明白了,任何事,都是不能勉强的。求你也别勉强我。一,帮我倒一杯白酒,好吗?金曼目光迷离地望着韦一。

曼,我答应你,给你倒白酒。但你也要答应我,只喝一小杯,行吗?韦一转身从壁柜上拿下一瓶白酒,先给自己倒满一杯,然后望着金曼。

金曼在韦一的注视下,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韦一在金曼的杯里象征性地倒了点白酒,金曼静静地望着韦一手里的酒瓶,一动不动。就在韦一转身想把酒瓶放回壁柜上的时候,金曼站起来,把韦一杯中的白酒倒在自己的杯中,等韦一回转身来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只差不多空了的酒杯。韦一觉得自己的心很尖锐地疼了一下。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无法逃避了。把杯中剩下的酒喝干,他重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仰起头,一饮而尽。

韦一刚把酒杯放到桌上,金曼就拿起装葡萄酒的瓶子,把两只杯子倒满了。

韦一,你知道八年是多少时间吗?金曼转动着手里的酒杯,眼睛直直地盯着杯中的葡萄酒。八年,是多少天?多少小时?多少分钟?你想过吗?计算过吗?八年,我们给予了对方多少感情?你知道吗?一,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想告诉你,谢谢你!金曼说着,飞快地同韦一碰了一下,猛地把杯中的酒喝干了。

曼,我真的没有想到,没想到你会把这事看的这么重。平时不太能喝酒的韦一也有些醉了,他痴痴地望着对面的金曼,有些艰难地说着,我一直以为,一直以为对我们俩来说,可能过程比结果更重要……也许,也许是我错了。曼,你想要什么?过程还是结果? 

都要,我都要!我都想要!金曼有些恶狠狠地说。韦一,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我要你告诉我!金曼有些绝望地盯着韦一那张涨红了的脸。

韦一没有立刻回答金曼的话,拿起桌上的酒瓶,他给自己倒满。他的手不停地抖着,葡萄酒洒在了餐桌上,蚯蚓一样在桌面上慢慢爬动着。

空气似乎凝固了,金曼和韦一就那么对望着,一动不动。

终于,韦一首先把目光移开了。

曼,你一定要我说出来吗?韦一重新抬起头,望着金曼。他显得有些痛苦,有些无奈。若在以往,金曼不会忍心让他这样的。可今天,她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变得坚硬如铁一般。韦一有些艰难地咽一口口水,继续说下去。曼,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在欺骗你,在欺骗你的感情?曼,难道真的让我说出来,你才肯留下来吗?你问我为什么,今天我可以告诉你。也许你不理解,也许以为我在骗你,也许……我不知道等我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你之后,你会怎么想。曼,现在,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不管结果会是怎么样,今天,我都想告诉你。

韦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他仰起头,对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地望着,就像答案写在那上面似的。

金曼静静地望着他,时间似乎凝固了。 

终于,韦一把投到天花板上的目光移了下来。他重新望着对面的金曼,说,其实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一个结果,一个我们两个人的结果。八年,确实是一段不很短的日子,有多少感情,多少故事,让我们把心贴得更近。曼,共同走过来的这些日日夜夜,哪一分哪一秒,不浸透着我们的感情?我爱你,你也爱我,这我们心里彼此都是很清楚的。不管是我离开你还是你离开我,我们都会很痛苦的。这一点,你能否认吗?有时我甚至傻想,觉得我们俩其实就像一对连体婴儿,彼此谁都不能离开谁的。韦一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柔软,越来越温暖,他把这样的目光落在金曼的脸上,轻抚着。曼,你真的,真的想要知道吗?韦一有些艰难地问。

金曼一动不动地回望着他,没有说话。她不想说什么,她怕自己一张嘴,也许又会前功尽弃。今天,她下定了决心,无论那个答案是怎样的,她都想知道。用力咬住下唇,她点了点头。

好,我告诉你。韦一有些痛苦地摇摇头,然后再次把目光落在金曼的脸上。只所以,只所以一直,一直没有你想要的结果,就是为了不想象别人一样……离婚,为了不让你和我受到伤害,为了避免我们变成路人,甚至……甚至变成仇人。曼,我真的很怕失去你……

金曼就那么望着韦一,直到他把话说完,她依然是那么望着他,一动不动。韦一的那些话,似乎变成了一只只圆圆的车轱辘,在她眼前不停地转动着,变幻着,组合成各种复杂的图案。她的脑子全乱了。她一直想知道为什么,可那个答案真的摆在她的面前时,她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知过了多久,金曼有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韦一身后的壁柜走过去。当她的手就要拿到那只盛白酒的瓷瓶的时候,韦一猛地站起来,把她的手推开了。

韦一,你如果不愿陪我一起喝,让我自己喝一杯行吗?金曼用一只手扶住餐桌,伸出另一只手,去够壁柜上那个盛白酒的瓶子。

曼,你别这样!韦一伸手搂住了站立不稳的金曼。

一,你不愿帮我,那我自己来。金曼说着,猛地挣脱开韦一的搂抱,端起他的酒杯,把满满一杯葡萄酒一饮而尽。她把空杯子扔到桌上,又一次把手伸向壁柜上那个白酒瓶。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把那瓶酒拿到了手里。

曼,你松手,你放下。韦一一只手搂住金曼,另一只手同金曼夺着那只酒瓶。

韦一,你给我!你放手,给我,给我!金曼死命地握住手里的酒瓶,她在韦一的怀抱里挣扎着跌打着,咬紧牙暗暗用着力气,她试图把那只瓶子夺过来。此时,她似乎已经不知道手里拿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她要和韦一争夺的又是什么,她只是拼了命地夺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夺过来。这是我的,是我要的。金曼不顾一切地喊叫着,给我,你给我,我要!

曼,你别这样,你不要这样,行吗?韦一近似于哀求地对着金曼。

不,你给我,给我!我要,我就要!金曼似乎推动了理智,她一边用力夺着,一边不停地喊叫着。

曼,你别这样了,我给你,我给你还不行吗?韦一虽然这样说,但抓住酒瓶的手却并没有松开。曼,答应我,别再喝了,好不好?

你给我,给我!我要,给我,我要!我就要!金曼不停地喊着。

不知是他们在争夺中酒瓶碰到了什么地方还是因为他们两个都用力太猛了,本来在他们俩手中争来夺去的那只酒瓶不知怎么一下子就破了,而且破的毫无道理,也让他们没有丝毫的思想准备。

那是一只看起来很厚很有质感的瓷瓶,在他们想都没有想到的情况下,突然就破了。因为事先没有想到它会破裂,所以在他们两个还都没有完全醒过来的时候,厚厚的瓷片划过金曼的手心和韦一的手背之后,脆响着掉在了地上。雪白的瓷片碎了一地,就像突然盛开在眼前的雪花。浓烈的酒味,雾一样升上来,把他们罩住了。大大小小的白瓷片在灯光下亮得刺眼,几朵红色的小花在瓷片上漾开来,鲜红透亮。

望着满地的碎瓷片,两个人一时都呆住了。不知是谁先抱住了对方,也或者是他们在同时把对方搂抱住,泪水湿了两张贴在一起的脸。

不知道哭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如何止住了哭泣。也许,只是因为哭累了,或者,是因为泪水已经流干了。哭过了,金曼觉得心里空得有些发痛。刚才的一切,简直就像是在梦里,她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在那个梦中永远都不要醒过来,还是希望那个梦根本就不存在。此时,她感到自己的心里很乱,脑袋里就像是装了一锅粥一样,没有半点头绪。

懒懒地靠在韦一怀里,金曼觉得自己像是一下子没有了思想。本能地,接连轻叹了几口气,她仰起头,望着韦一的眼睛叹息般说道,一,抱紧我。

韦一只觉得心头一热,他用力把金曼搂住。

一,吻我。金曼更紧地依偎在韦一的胸口上,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韦一望着眼前这张即将盛开的花朵一样光滑润洁泛着红晕的面孔,他觉得身上的血在突突地奔涌着,双臂忍不住更紧地搂住了怀里的金曼。金曼在他的用力搂抱下,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又扭动了一下,像是想要挣脱,又像是平时的撒娇。韦一感到了金曼身体的波动,他更紧地搂住金曼,呼吸忍不住变得急促起来。曼,曼。他有些含混不清地叫着这个名字,轻轻伏下头,猛地一下吻住了那双火一样燃烧着的唇。曼,别离开我,别……韦一有些疯狂地吻着金曼,金曼热烈地回应着他。以往的这种时候,金曼总是有些被动有些轻柔有些舒缓,像这次这样主动,这样强烈,还从来没有过。 

八年的相处中,韦一暗自得出了一个结论:金曼虽然高学历又高薪,是那种看起来很洒脱很放得开的都市白领,其实,她的骨子里,还是那种很传统的女性。对自己的这种感觉,韦一深信不疑。对自己的发现,他有些欣喜,同时也有那么一丝丝的无奈。

金曼细长的双臂用力搂住韦一的脖子,柔韧的躯体在他怀里波浪一样起伏着,她有些近似疯狂地吻着韦一,她觉得自己透不过气来了,也许就要把呼吸停在那里了。可是,她的唇更用力地贴紧韦一,不顾一切地吻着他。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湿了她和他的脸,泪水流到了唇边,她已感觉不到任何味道。除去吻还是吻,此刻,如果没有了吻,她可能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可做。吻,成了她唯一的目标和方向。朝着这个方向,她不顾一切,她越战越猛,似乎唯有如此,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她不停地流着泪,狂热地吻着韦一,随着心中潮水般涌动着的那股越来越高涨的浪潮,她觉得自己就要疯了,她发疯地地吻着韦一,一步步逼向他……

事后她清楚地看到了,那股越来越高涨的浪潮,其实应该叫做绝望,是的,是绝望,一点都不错。是那种叫绝望的情绪,让她如此主动,让她变得不可思议,让她疯狂,让她面目全非。

在金曼疯狂的攻击下,韦一终于败下阵来,瘫倒在沙发上,他一时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或许,他还根本来不及去想。

金曼的长发有些凌乱地飘在削瘦的肩上,有几缕,被泪水粘在了脸颊上,更加衬出了她的苍白与憔悴。定定地望着面前的韦一,她说,韦一,我要。说着,身子已经有些飘忽地朝沙发上的韦一靠了过来。

韦一显然是被金曼这句话点燃了心中的激情,因为金曼还从来没有这样直接地跟他说过这话。以往,哪怕他们分开多久,哪怕她多么想他,见面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用如此直白的语言表达过。

韦一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迎着飘过来的金曼,两个人紧紧搂在了一起。韦一抱起金曼,朝卧室走去。来不及拉上卧室的窗帘,他们就一起滚倒在那张大床上。

以往的这种时候,总是韦一为金曼一件件脱去身上的衣服。金曼每次都会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微闭了眼睛任他摆布。但等到了最后的时候,她光洁修长的躯体上只剩下最后两件短小内衣的时候,她又会猛地推开韦一的手,在两个人你来我往游戏般半真半假的拉扯中,激情渐渐升腾起来。当金曼身上最后两件短小内衣终于被韦一扯下来的时候,往往是两个人早已有些气喘吁吁,有些急不可耐了。

可这一次,不等韦一动手,金曼就飞快地脱起了衣服,等脱到最后的时候,她像是想也没想,连最后的两件短小内衣也扯下来,随手丢在了床下的地毯上。

一,我要,我要。

金曼低声呻唤着。几乎是在韦一进入的同时,金曼猛地张开四肢,章鱼一样紧紧缚住了他的身体。

一,我要。

金曼喊叫起来。

曼,我给你。曼,曼……

韦一伏下身子,有些疯狂地地吻住了金曼。

金曼的眼泪哗地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用力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韦一,我所要的,你根本就不能给我,不能。我知道的。这样想着,她的眼泪更猛地流淌着。我想要你,想要婚姻,想要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孩子。你能给我吗?你能吗?

当韦一喘息着,滚倒在金曼身旁的时候,金曼并没有同以往那样或轻柔地吻着他,或缓缓地抚摸他。翻身朝着韦一,她再一次用力搂住了他。

韦一,要你。她梦呓一般说道。

在那张宽大的床上,他们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差不多整整一夜,直到凌晨,才相互搂抱着,进入了似睡非睡的梦中。

曼……手……还疼吗?韦一把金曼那只受伤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迷迷糊糊地问。

不……知……道。真的,我……不……知道。金曼的手动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梦里。

韦一是让床头上的电话铃声吵醒的,睁开眼睛之前,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想把自己的手臂搭在金曼身上,然后再慢慢醒过来。可是,他的手臂落下来后,触到的不是金曼柔软的躯体,而是揉在一起的一团毛巾被。他愣了一下,彻底地醒了过来。这么早,又是星期天,金曼到哪去了?

床头上的电话铃声已经停了下来,韦一无意间瞥了一眼,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这一眼,让他看到了电话机上的时间显示,呀,都下午一点多了?怎么睡了这么久?连金曼起床都不知道。金曼到哪去了?是在厨房做饭?用胳膊支起上半身,他侧耳听了听,那边没有半点动静。是去购物了?怕吵醒我,一个人悄悄出去了?以前,他们两个偶尔闹点小矛盾的时候,金曼也会一个人悄悄开车出去,兜一圈回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韦一相信金曼一定是一个人开车出去了。

靠在床头上发了一会呆,韦一开始不紧不慢地拣着地毯上的衣服。前一天晚上因为脱的太匆忙,内衣和袜子都是反着的。他一件一件拾起来,慢慢把它们正过来。也许是因为昨天晚上和金曼在床上折腾的太久了,也许是因为这一觉睡的太长了,韦一也说不清为什么,他感到浑身又酸又软,胳膊腿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金曼到底什么时候起的床?她会开车到哪去呢?是去购物还是去兜风?周末路上车多,她今天状态不好,平时又总是喜欢开快车。想到这里,韦一有些担心起来。他想先穿上衣服,看金曼到底去了哪里。

这样想着,韦一下意识地把手移向床头柜,触到的,是冷硬的柜面。以往每天早晨起床时,床头柜上总会放着折叠整齐的衣服,今天,金曼怎么没把他的干净衣服拿过来呢?这种情况,还从来没有过。是忘了还是因为走的匆忙没有来得及?都不太可能。韦一撩开身上的毛巾被,想自己下床去找衣服。可是,金曼平时总是把各种衣服分开来洗分开来放着的,他弄不清各种衣服被放在什么地方。他懒得再到处去翻找,只好凑合着把昨天穿过的衣服一件件套在了身上。他光着脚走到窗前,顺手拉开窗帘,阳光忽地一下扑进来。韦一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挡在眼睛前边,接连后退了两步。

该给金曼打个电话,问她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吃饭。告诉她别把车开的那么快。也不知道她早晨吃没吃饭,有时早晨她起床晚了,他会把一份早餐放在车里,让她在路上吃。她有胆囊炎,医生说喝酒和不吃早餐都会加重的。有时她偶尔犯病了,疼起来的样子,让韦一直恨自己不能替她去受那份罪。

韦一奔到电话跟前,正要打电话,突然,他拿话机的手停在半空,僵住了。在电话机的旁边,三把环在一起的钥匙静静地躺在茶几上,钥匙链上,那只毛绒绒的迷你小老虎,正瞪着一双圆圆的亮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那是金曼的车钥匙。金曼曾把那串钥匙连同那只毛绒绒的迷你小老虎托在手心里,有些调皮地凑到他的鼻子跟前,对他说,你看,小宝宝多乖呀。韦一笑笑,知道金曼是把那只小老虎比作他。金曼常这样比,也经常买一些和虎有关的小饰品,因为他的属相是虎。金曼孩子一样把那只毛绒绒的迷你小老虎贴在脸颊上,柔声对着它说,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要把你带在身边,要不,不小心让你给逃掉了,再到哪找你呀。韦一一下把金曼搂在怀里,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放心,它不会那么傻的。担心怕被抛弃还来不及呢,还会自己逃掉?

望着茶几上的车钥匙和钥匙上的那只小虎,韦一的脑子里猛地一下子什么也没有了,他就那么愣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弯下腰,把那串车钥匙拿在手里。钥匙串上的小虎,一双亮眼睛不停地眨动着,对他做着鬼脸。 

金曼会到哪去呢,难道她把今天的日子给忘了?不,不可能。他知道,金曼不是个粗心的人,而且,这种事,她是绝对不会忘的。车也不开,招呼也不打,她会到哪去呢?

韦一拿起电话,摁下了那串熟悉的号码,但是,回答他的却是一个客气又冰冷的声音: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手拿着电话听筒,他竟忘记了挂机。

金曼她会到哪去呢?早晨她有没有吃早餐?像是为了逃避某种想法,韦一把整个思想都一下转移到了早餐上。此时,像是金曼的突然失踪并不是最重要的,而最最重要的则是金曼在离开时有没有吃过早餐。

韦一几步走进餐厅,见餐桌上凌乱地放着昨天晚上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和杯子。金曼一定是没吃早餐就走了。韦一清楚,不管多么忙,金曼也绝不会守着这满桌的凌乱吃东西的。

又没什么急事,她为什么不吃早餐就走呢?她是知道的,她这样做,韦一是不允许的。以往韦一每次出发,都嘱咐她一定不能不吃早餐,有时,他会在该起床的时候打电话叫醒她,免得她来不及。有时,他又会在早餐的时间里打电话到家里,看她是不是在吃早饭。如果查到她哪一天偷懒了,韦一回家后是一定不会忘记“找她算账”的。

金曼曾不止一次地靠在他肩头上,有些撒娇地说,一,你比我爸妈管我还厉害。哎,本来想离开爸妈可以自由了,谁知道又遇上了你这么厉害的一个人。

看你还敢不敢不听话。韦一轻拍拍她的脑袋,真的就像对待一个不太听话的孩子那样。

每当这时,金曼就会像一个听话的乖孩子一样,依偎在韦一的怀里,任由他或用手指轻轻梳理她的长发,或轻轻托起她的脸,柔柔地吻她。

平时早餐一般都是由韦一来准备,其实也很简单,前一天晚上金曼就把第二天的早餐基本弄好,放在冰箱里了,起床后,韦一只负责把它们放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再摆在餐桌上,就可以了。

在韦一做早餐这个不算太长的时间里,金曼会把家搞得很清爽。她每天起床后的固定节目是先开窗,然后开音响。她喜欢在音乐声中做家务,她说那样就不感觉是在干活,而是在一边欣赏着音乐一边在舞蹈。乐曲声中,穿着或粉色或洁白宽大真丝睡衣的金曼,会从卧室飘到客厅,再从客厅飘到餐厅。她所到之处,一切马上就变得整洁有序起来。

在他们的两人世界里,金曼总是喜欢穿睡衣。在睡衣的选择上,她有些挑剔,甚至比选择正装都要认真仔细。她只喜欢真丝质地的睡衣,而且一定是淡颜色的。绣花的、带蕾丝花边的、纯白的,宽松肥大到展开来可以罩住整张床的,短小简约到长及膝盖、肩上只有两根细到不能再细的带子的……在她的衣橱里,睡衣甚至比正装都要多。韦一知道,送她一套千元以上的套装,远不如送她一件几百元的睡衣更能让她高兴。

正装和晚装是穿给别人看的,所以感觉有些假有些装模作样;可睡衣是穿给你一个人看的呀,这个时候,感觉才是最真实最快乐最轻松的。金曼曾这样对韦一说过,韦一听了这话,有些感动。

焕然一新的居室里,轻音乐在舒缓地流淌着,摆好早餐的韦一,望着清风一样飘进来的金曼,他忍不住说道,你简直就像个小魔女,一双手就像是施了魔法。

哼,你以后可要小心别欺负我啊,本人的魔法,还没来得及施展呢。

金曼冲韦一做个鬼脸,甜蜜地笑笑,然后坐下来,两个人一起吃早餐。

吃过饭以后,他们坐同一辆车去上班,因为他们俩的办公室在相距不远的同一条路上。大多是她开车他坐车,她很喜欢开车的感觉,而他则喜欢看她开车。

中午他们一般各自在单位吃饭,如果时间允许,就会打个电话,一起到附近的餐馆去吃。晚上下了班,他们会选择逛街、兜风、找个有特色的小吃店去尝小吃,或开车回他们自己的家。

南部山区是他们常去的地方,他们的越野车里,总是有两套折叠整齐的运动装和两双运动鞋。其实也并不需要什么特别大块的时间,从他或她的单位到南部山区,也不过只有半个来小时的车程。春天的山花和嫩草,夏季的喷泉、瀑布与绿林,秋天的红叶与硕果,冬日的冰瀑与白雪,都被他们存在了相册里。有的时候,他们玩起来简直就像两个忘记了时间的孩子,直到天完全黑尽了,或者实在饿的动不了了,才会记起时间,记起回家。

有时,他们会或开车,或乘坐公交车,甚至手牵着手,步行去品小吃。

我们要把这个城市的小吃全尝个遍。看着金曼津津有味地品着各种特色小吃,韦一总是忍不住这样对她说。

不行,总这样吃下去,该胖得走不动了。金曼有些娇嗔地反对着,但却并没有停止咀嚼。

你总这么说,可也没见你胖起来呀。我们金曼同志天生丽质,不论怎么吃也不会变成大胖子的。韦一打趣道。

哼,贫嘴。等我真的胖起来了,后悔都来不及。金曼瞪他一眼,继续吃着。对自己的身材,她是很自信的。虽然她平时也比较注重锻练,但那是为了增加体质的,她相信自己就是不练也不会变成一个大胖子的。拿韦一的话来说就是,她属瘦肉型,天生的不会变胖。

等真的有一天你胖得走不动了,上楼梯的时候我在前边拉着你,上床的时候我把你抱上去。韦一深情地望着她说。不管将来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最爱的那个人。

金曼心里一热,眼睛忍不住有些潮起来。

两个人在家吃饭的时候,除去早餐之外,都是金曼下厨。每次韦一想去帮忙,金曼都会毫不客气地把他撵出来。

有一次韦一忍不住问她为什么?金曼靠在他肩头上,拉起他的手,说,不为什么,就是不舍得让你身上沾上厨房的味道。

那你下厨房,不是也会被沾上厨房的味道吗?韦一有些不解地问。

那是不一样的。真的是不一样的。金曼轻轻摇摇头。

韦一弄不明白同样是进厨房,为什么会不一样。

有时周末韦一到单位加班,金曼差不多都是自己待在家里。没有韦一的陪伴,她不太喜欢一个人外出。

等韦一回来的时候,金曼已经把他喜欢吃的饭菜摆满了桌子,炉子上,也正有一款汤在冒着热气。打开餐厅的门,香气便一缕缕地冒出来,直往鼻子里钻。

冷热正合适的洗澡水,透着干爽太阳味的浴巾,折叠整齐的睡衣。金曼早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韦一突然一下子觉得屋子里空荡荡的,心里也一下子空得无着无落,他毫无目的地来回走着,伸手摸摸沙发上那对虎头靠垫,再去动一下茶几上那只卡通图案的杯子,又望一会那只还留着一个下陷头型的枕头。他从卧室走到客厅,又从客厅走到餐厅,每到一处,都有金曼的气息,每一个物件上,都印着金曼的影子。他甚至感到了金曼留在这些东西上的体温。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韦一快步奔到卧室,打开了衣柜。

望着空荡荡的衣柜,他知道,金曼这回真的是走了,在他们同居了整整八个年头的今天。看来,金曼是早就想好了的,要不,她为什么选择今天离开呢?她的睡衣,一件都没留下。她走了,真的是走了。韦一就那么站着,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他还以为,他和金曼已经和好了。金曼会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样,他们俩吵过之后 ,等到第二天,就会把吵架的事都忘了。可是,金曼这次真的是走了吗?

韦一不停地摁着电话上的重拨键,坐在沙发上,他像是什么也没想,只是这么重复着。回答他的,自始至终都是电脑小姐那句毫无感情色彩的话: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虽然知道她今天不上班,但他也还是拨到了她的办公室,那部电话一遍遍地响着,却总是没人接听。

金曼她会到哪去呢?韦一不停地拨打着金曼的手机和办公电话,但是,不管他拨了多少遍,结果全都是一样的,手机一直关机,而办公电话一直就没人接听。

韦一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着,走一会,就停下来,把那两个电话号码重拨一遍。回答他的,除去无人接听,就是那个不变的声音: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没有了金曼,屋子一下子空的像是有些陌生。望着一下子变空了的屋子,韦一突然觉得心里空的发痛,他真想随便找点什么来填上。可是,没有了金曼,还能有什么呢?随手打开音箱,他想让音乐来填充一下这空荡荡的屋子和他的心。他记的有一次金曼曾半真半假地跟他说过,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一定要听音乐;心情特别差的时候,也一定要听音乐。

当那个有些耳熟的前奏响起的时候,韦一愣了一下,一时竟记不起是什么音乐。直到那个如泣如诉的男声在屋子的上空飘起来的时候,他才知道,从音箱里传出的,并不是以往经常听的歌曲和轻音乐,而是金曼从网上下载的那个音乐剧《不知该怎样爱你》。

那次,他和金曼也是为是否应该结婚的事谈的有些不愉快,金曼一气之下一个人跑到了办公室。那天,韦一的单位恰巧有点急事,他们吵完后他就去了办公室。等到晚上快到家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金曼可能一直没回来,因为,当他走到路口上,习惯性地抬起头,朝那个熟悉的窗口望过去的时候,没有找见那片暖暖的灯光。当时,他以为自己也许看错了地方。将车速放慢,他仰起头,寻找着那个熟悉的窗口,寻找着那片熟悉的亮光。可是,依然没有,除去黑黑的一片之外,什么也没有。韦一的心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用力踩一下油门,他朝家奔去。当韦一打开门,证实了金曼确实不在家的时候,他觉得心里突然有些发慌。打开房间的所有灯,他冲下楼,发动了车子,朝金曼的单位跑去。

后来,从金曼那天写给他的信中,韦一才知道,那一整天,金曼一边来来回回地听着那个音乐剧,一边不停地流泪。当韦一找到金曼,猛地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金曼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伏在韦一的肩头上,她梦呓般说着,一,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知道这一天有多漫长吗?一,不要离开我,不要。

当时,韦一的眼圈红了,他更紧地搂住金曼,轻轻吻着她的长发,曼,不会,我们两个谁都不会离开谁的。曼,小傻瓜,我们舍得离开对方吗?你不知道,回到家没有见到你,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曼,回家好吗?家里的灯我已经都打开了。以往我一个人回家的时候,你总是坐在灯下等我的,是不是?听话,别哭了,啊?韦一边说着,边轻轻拍打着金曼的背。

韦一在信箱里看到金曼在办公室里写给他的那封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而且,那是一封只有开头没有结尾的不完整的信。当时金曼本来想随手点一下“保存”的,但不小心却点了“发送”。如果不是误点了“发送”,那封信的命运也许同那一天金曼写过的无数封信一样,被她含泪删除掉了。那个上午,韦一吩咐他的助理不要让任何人到他的办公室,关上门,他一遍遍地读着那封信,心忍不住一阵阵地疼着。

寄件人: jinman333@sina.com 

收件人: weiyi1111111@sina.com

抄 送:

日期:Wed, 12 Feb 2003 15:02:23 +0800

主题: 不知爱你更多还是恨你更多!

一:没有你陪伴的日子,为什么会这样漫长?今天,我知道了什么是度日如年,什么是思念,什么是心痛……

打开电脑,不停地给你写着信,可是,我不想发给你。写过之后,又都一封封被我删除了。一,我不知道现在写的这封信能不能发出,会不会还照样被我删除掉。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要写下去,在没有你的日子里,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

在网上乱点一气,找到了一个音乐剧《不知该怎样爱你》,一遍遍听着,突然感到很无助、很脆弱,一,也许爱你真的是个错误,但是,又不知道怎样才能忘记你。感觉自己就是那个叫雨的男孩,无奈无助又绝望的那个男孩。当曾经的一场真爱已成为过去,当一切都已无法挽回时,他只能选择离去,永远的离去。除此之外,又能如何?随着那有些无助有些伤感的音乐,和那个叫做雨的男孩的有些低沉的声音,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已记不起什么时候这样痛哭过,一串串的泪水,不知道是为了那个叫雨的男孩,还是为了我自己。那一刻,好想让你抱着我,好想伏在你的胸口上,痛痛快快地哭个够。可是,一,此时,你在哪呢?你为什么没有来找我?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也不知道那首熟悉的旋律来来回回地播放了多少遍,当我终于为自己擦干眼泪的时候,感到心里空空的,无着无落。一,我不会像那个叫雨的男孩一样在无望中选择永远离去,虽然以后可能无缘天天见你,那就让我天天想你吧,思念着你的时候,虽然是一种煎熬,但是,我不后悔。如果连这种煎熬也没有了的时候,我还有什么?

因为爱你,所以想你,因为想你,所以恨你,此时,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爱你更多一点还是恨你更多一点。一,很想你!你是否也在想我。

这回,金曼是不是又去了办公室?那她还会不会上网,会不会给我写信?这样想着,韦一打开了电脑。

他和金曼的信箱都在新浪上,当时注册信箱的时候,金曼想为他注册的用户名是yi11,因为她的生日是11月11号,而且她 觉得,1和1 相加还应该是等于1;金曼为自己准备的用户名是man333,因为韦一的生日是3 月3号,他们的房子是303,而且她还希望将来他们会是一个很幸福的三口之家。但是,找遍了许许多多的网站之后,他们才有些无奈地意识到,那两个用户名,已被别人抢注了。后来,他们又在名字前加上各处的姓,继续注册,但也还是没有成功。他们不停地换着网站,不停地试着去注册,终于,在新浪网上,金曼jinman333首先注册成功,但是,韦一的邮箱却总是注册不到,总是被别人抢先注册了。后来,金曼对韦一说,我就不信注册不到你名字后边有1的邮箱。对网站提供的用户名,他们连看也不看,他们不停地在试着,当weiyi后边的1从两个一直增加到7个的时候,weiyi1111111终于被他们注册成功了。

新浪网早被他们设置成了主页,韦一打开自己的信箱,看到有一封未读邮件,他的心不由动了一下,金曼发邮件过来了!等他慌忙打开后才知道,原来,那是一封主题为“让你的美丽继续滋润爱情”的护肤品广告。

寄件人:LOREAL 

收件人: weiyi1111111@sina.com

抄 送:

日期:Fue, 11 Nov 2003 11:02:24 +0800

主题:让你的美丽继续滋润爱情

韦一用鼠标一下下点着“收邮件”这三个字,他幻想着突然之间金曼的信会出现在他的眼前。但是,点击了无数遍之后,显示屏上却没有丝毫变化。

金曼她会到哪去呢?韦一离开电脑,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着。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一直没吃没喝,胃里空空的,而脑子里却满的塞不进任何东西,他想不出金曼会到什么地方去。当他又一次来到梳妆台跟前的时候,望着那只淡粉色缎面的矮凳,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光滑的缎面水一样在他手下流淌着。金曼的长发,就时常给他一种这样的感觉。每当金曼偎在他怀里的时候,他都喜欢忍不住抚弄她的长发,有时金曼会把他的手推开,或者把他的大手捉在她的小手里,不让他动。金曼越是这样,他的一双手就越是不老实起来。金曼就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仰起脸来对他说,再不老实,不理你了。你敢!他说,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然后紧紧抱住她,让金曼在他的怀里动弹不得,让你不理我,让你不理我!小坏蛋,看你还敢不敢!边说着,他边低下头,去吻金曼。金曼试图挣扎,可结果却是越挣扎与韦一贴的越近。到后来,两个人紧紧搂在了一起,已分不出到底谁把谁抱的更紧。

让你不理我,让你不理我!小坏蛋,看你还敢不敢!

这句话重新在韦一耳边响起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有些轻飘飘的。这是我曾经说过的话吗?

韦一无力地坐在了化妆凳上,对面的镜子里,是一张有些陌生的脸。在金曼化妆的时候,他有时会走过来。那时,幸福、甜蜜、柔情就毫不掩饰地写在那两张靠在一起的脸上。可是,今天镜子里却只有一张脸,有些虚弱、有些浮肿、有些不真实。里边的这个人,真的是我吗?他不敢与镜子对视了,用手撑住台面,他缓缓站起来。在他就要离开的一刹那,香水瓶下的一张纸吸引了他的目光,他伸手拿了过来。

是金曼留下的。早该想到的,怎么就没想到到处找找呢。

那是一张专门用来写留言的专用便笺,窄窄的,右下角印着一朵朦胧的小花,拿在手里,淡淡的香水味儿就会一缕缕飘过来,时隐时现。那次他和金曼一起逛街,在一家很小的礼品店里,金曼发现了这种小巧精致的便笺,很喜欢。

我们俩很少分开,再说,又有信箱又有手机,买了,能有用吗?当时他是持不赞成态度的。他当然不会在意那点钱,只是觉得买回去没有用还占地方。

但金曼不听他的,信箱和手机能跟这个一样?你等着看吧,买回去绝对有用。果然,买回来后使用率确实很高。餐桌上、电话旁边、书架上,甚至枕边上,不定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会出现一张这种带着淡淡香水味儿的便笺,便笺上的内容也千变万化,有时是一句赞美他的话,有时是她的一个小小心愿,而有时又是她对他的一点看法……

短笺上的称谓也会因当时的心境和短笺内容的不同而有所不同。她叫他小懒猫,那是因为在某个周末,他懒在床上不想起来。韦一记的那天早晨,穿着一件纯白色宽大睡衣的金曼半跪在床跟前,有些调皮地一点点往下拽着被子。他装出睡着的样子,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其实,金曼早看出了他是在装睡,她把一双有些凉的小手悄悄蒙在了他的眼睛上。韦一猛地搂住金曼,一用力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扔到了床上。金曼在他怀里挣扎着,两个人在那张大床上滚来滚去,最后滚到了一起。结果那天他们俩都一直睡到了快中午,才起的床;她叫他小宝贝,是因为有一天早晨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懒懒地靠在他的怀里对他说,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见韦一变成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小男孩,他的皮肤是光滑细嫩的粉红色,她把他抱在怀里,尽情地亲吻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在金曼跟韦一讲着这个梦的时候,韦一感到怀抱中那个躯体在慢慢变热,最后,竟有些烫起来;有时,她又会故意把韦一写成惟一……

抛开内容不说,单单是某一个称呼,就会让韦一想起一个他们俩的故事。再说,在大学时就开始发表散文的金曼,清新优美的文笔,加上浓的化不开的感情,那每一张短笺上,其实都是一首极美的散文诗。韦一把那一张张的短笺收起来,放在一只漂亮的硬壳盒子里,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拿出来,细细地读一遍。那一幅幅让他心动的场景,就会电影一样从他脑海里走过。偶尔一个人回家的时候,他就会像一个盼望着得到意外礼物的孩子一样,这里找找那里看看,盼望着能找到金曼留在某个地方的纸条。

今天,他有些糊涂了,竟然忘记了找一下金曼留下的纸条。

便笺上只有两行字,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

知道我为什么那样吗?因为我要走了。

再见!不要找我!

一时,韦一像是没有明白过来。把那张便笺拿的离眼睛更近些,他又重新读了一遍:

知道我为什么那样吗?因为我要走了。

再见!不要找我!

韦一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个个冷冰冰的字,真的是出自金曼之手?好久好久,韦一像是终于明白过来。转身拿起车钥匙,他朝外走去。金曼是走了,她真的走了。不,我不能让她走,我要把她找回来,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马路上正是车辆比较多的时候,韦一不停地打着转向,时左时右,在车与车的缝隙间来回地穿插着。虽然开了这么多年的车,但他很少这样游鱼一样钻来钻去不停地变更车道。以往,在市区,他开车总是比较稳的。他不想穿来穿去影响别人。只有到了郊区的时候,他才会挂到最高挡位,加大油门,和金曼一起体验“飞起来”的感觉。

今天,他已顾不得其它了。他只想让车子快点,更快点。好像他的车速慢了,金曼就真的会跑掉了似的。

在金曼单位门前,她碰到了金曼的同事可可。这是个很喜欢笑的女孩,而且说话语速极快,咦,韦总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是你自己呀?金曼呢?接连三个问号,让韦一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不等他说话,可可接着又说,噢,我知道了,是习惯动作吧?油门一踩,就跑到我们杂志社门口来了,却忘记了你的那个她其实今天没有来上班。哦,对了,我正想给她打电话呢,回去转告金曼,稿子我已经处理完了,让她明天不用急着来上班。可可说完,转身朝一辆刚刚停下的摩托车跑去,骑车的男孩替她戴好头盔,可可搂住男孩的腰,摩托车飞一样朝前驶去,眨眼不见了。

韦一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呆了好一会才醒过来,金曼不在这里,她今天真的没有到单位来。往外倒车的时候,方向打的有点急,他的后视镜与旁边一辆车的车门“亲密接触”,好在他纠正的快,双方都没留下太明显的痕迹。出现这么低级的错误,这在他是从没有过的。

倒出车子,他没有下车,甚至都没看一眼那辆被他的后视镜“轻吻”了一下的车子,更不用说找车子的主人说一声。若在以前,他一定视这种行为的人为流氓,怎么可以这样,碰了人家的东西,竟然就一声不响地走掉,这也太没教养太有点缺德了吧。可今天,他像是想也没想,猛地一踩油门,急匆匆插入了行驶的车流中。

金曼她会到哪去呢?韦一飞快地开着车子,见缝插针地变更着车道,在车与车的缝隙间游鱼一样穿梭着,至于对周围车辆有什么影响,他像是想也没想。

他曾不止一次半开玩笑地对金曼说过,本人是最具有职业道德的司机。确实,他从没闯过红灯,从不乱抢道乱占道,在路口上,遇到左转的车辆,他也总是能让就让。但今天,他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以往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中似乎都不存在了。

他们一起去过的大大小小的景点,他一个不拉地寻找着。

在他们共同生活的这几年里,这座城市周边的景点,他们不知去了多少遍。记的当初他们没车的时候,每逢周末出去,他们每人一辆自行车,边说着话,边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后来,他们改骑摩托车,韦一驾车,金曼坐在车后边,搂住他的腰。每次上了外环路,韦一就会加大油门,金曼更紧地搂住他,任长发在风中飘飞着,两个人一起体验飞起来的感觉。后来,他们有了自己的车,时间少的话就去近郊,一旦有稍大些的时间,他们就一起驾车到远郊去游玩。金曼刚出版的一本散文集《轨迹》,全部与他们所去过的景点有关,那里边的每一篇文章,甚至每一句话,都浸透着他们的情和爱,都印着他们爱的轨迹。

每当听到朋友抱怨没时间出去走走的话,金曼就会有些不理解地望着他们问,就那么忙啊?连两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有?南部山区,黄河岸边,“天然氧吧”,每一处,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就能去的。来回一个小时,在那玩一个小时,难道你连两个小时都没有吗?

经金曼这一说,朋友也感到纳闷儿,是啊,就是再忙,也不能连两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有啊?以往的那些时间,都用了来做什么了?怎么竟连两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有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整天忙来忙去,到底都忙了些什么呢?看韦一和金曼这两个人,今天看红叶,明天观泉水,后天又去吃农家饭,就像是有用不完的时间。可是,他们的工作也都干的有声有色的呀!

等周末的时候,一定出去走走,呼吸点新鲜空气。别说两个小时,就是四个小时的时间也还是有啊!

朋友们都齐发狠,下个周末一定出去。但是,再一次见面的时候,偶尔有人问起,才想起周末并没有出去。至于整整两天都做了些什么,好像一时说不清,但忙是肯定的,忙的没有时间出去,可又不知道到底忙了些什么。朋友们便再一次羡慕他们俩,再一次发狠一定要出去,带着爱人,带着孩子。但是,一次又一次,每到周末,却好像总是有非干不行的事,总是脱不开身出去。如此几番之后,朋友们再聚在一起的时候,就都不好意思说这事。偶尔谈起,也都说,韦一和金曼这两个人过的是什么日子?看人家又没孩子拖累着,来去当然自由自在了。金曼听了这话,不好再说什么了,但她在心里还是感到有些不服气,带着孩子一起出去,不是更热闹更有情趣?有孩子能是走不出去的理由?再说了,有几个朋友,也还没生孩子啊,他们不是也整天吵着忙吗?

似乎是凭了一种惯性,车子在车流中往前滑着,此时,韦一已没有了目标,方向感似乎也丢失了,他就那么往前走着,脑子里一片空白,想往什么地方去,去做什么,好像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就那么走着,跟在别人的车子后面,时而左转时而右转。路灯什么时候亮起来的,他没有注意到;路上的车辆由稀变稠,又由稠变稀,他也没有感觉出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油门和方向盘好像都变得重起来,一辆辆车子从他身边超过去,走远了,他像是没有感觉到似的,依然是那么慢慢往前走着。来到一个岔路口,他下意识地拐了过去,然后又习惯性地抬了一下头,那个窗口一下子就被他捕捉住。是,那就是他和金曼的家。可是,他所熟悉的灯光呢?

偶尔他晚上加班一个人回来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看一下那个窗口,不管多晚,那个垂着淡粉色窗帘的窗口,总会有一盏灯为他亮着,灯下,金曼一定在等着她。

有时,他会怪她,这么晚,你还不睡。

你不是也还没睡吗?你不回来,我睡不着。她望着他,有些撒娇地说。

把灯关了,慢慢就会睡着了。

不。她有些任性地说,就不。关了灯,你找不到家怎么办?

不会的,曼,有你在,我不会找不到家的,不会,永远不会。他说着,忍不住抱住了迎过来的她。

曼,我回来了,你为什么没有在家等我?

韦一把车随便停在楼下,以往回来,他总是把车开进车库,可今天,他连朝车库的方向看都没看一眼,就朝楼上走去。 

就在韦一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突然,一阵熟悉的音乐响起来,是钢琴曲《月亮代表我的心》,愣了一下,他猛地记起这是家里的电话铃声在响。这首乐曲,是金曼调出来的。那回是金曼想出发到南方去,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她特意在电话上找到了这首乐曲。金曼望着窗外的那轮明月,对他说,每当铃声响起的时候,你就知道,是我在想你呀。后来,他们家的电话铃声就一直用着这首钢琴曲,因为他们两个都喜欢这支曲子。

会不会是金曼打来的电话?韦一来不及拔下钥匙,就一脚踢开了房门。下午出去的时候,韦一忘记了带手机。金曼如果打他手机关机,打家里电话又没人接听,不知她该有多着急呢!

韦一直奔电话而去,他想,一定是金曼打来的电话,这一夜,不知她打了多少遍电话,找不到我,她一定急坏了。

那次金曼堵气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待了一天,当韦一找到她时,金曼哭得就像个受了委曲的孩子。

金曼一直跟我联系不上,该多着急啊!唉,都怪自己,出去找她,怎么可以不带手机呢?韦一扑过去,一把抓过话机,喘着粗气,他说,曼,你在哪?但是,电话那端却没有声音。重新把话筒放在耳边,他仔细听了听,原来那边早已经挂断了。也可能,在他拿起话筒之前那边就已经挂断了。

放下话筒,他慌忙查找,想看一下刚才的号码是不是金曼打过来的。这个时间,除去金曼,还会有谁打电话过来?如果是一个熟悉的号码,我就打过去,如果那个号码不熟,我也要打过去,万一金曼的手机没电了呢?万一她用的是公话或者是朋友家里的电话呢。我才不管现在是什么时间呢,找到那个号码,我就打过去。他想。

刚才拨过来的那个号码被韦一翻了出来,在显示屏上闪动着,他觉得自己的心咚咚咚地狂跳起来,曼,你终于打电话回来了,我马上就开车去接你,接你回家,回我们的家。韦一拿起听筒,刚想拨打,却突然一下愣住了,在显示屏上闪动着的,那是一个电话号码吗?如果说不是,那刚才的铃声是怎么回事?如果说是,那为什么这个号码却只有四位数?四位数的号码,是什么号码?韦一一时有些懵了。在号码的前边,有两个小字在不停地闪着,他凑近了才看清,那两个字是:出错。

怎么会呢,铃声响了很长时间的,怎么就没有显示号码呢?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呀!今天这是怎么了?

韦一突然想起,号码显示出错,系统不会出错吧?没有号码,我可以摁回拨呀!这一想法在脑海中一出现,韦一觉得心里似乎亮了一下。摁回拨,一定能行的!重新拿起听筒,他摁下了回拨键。短暂的空白之后,一个有些温柔有些甜美的女声对他说: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

韦一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那个女声在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对他说着: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

【责任编辑:梧桐细雨】

大家来说说

用户名: 验证码:点击我更换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