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明白在这场飞蛾扑火的过程中，我是一个残酷的杀手，我杀了我自己，我不能确定会也杀了你，但是我死了。

——题记

那一夜，有着皎洁的月光，我在夜色里行走，跨越了万水千山，我找到了你的小屋，准确无误。小屋门前挂着你浅浅的笑容。

你躺在床上，你的床边是我熟悉的书桌，一叠稿纸，和一些散落的书藉，一如我想象中的凌乱。然后我看到了你，你在熟睡，月光下你的脸清晰而温和，也一如我想象中的模样，亲切得让我感觉到刺痛。我低唤着你的名字，就象从前我远远地在许多个黑夜里轻轻地叫你的名字，我就是莫名地喜欢，喜欢听到那两个字碰到四壁再撞回我心中的那种回音，清脆而动听。而今我环顾四周，我怎么也听不到回音，因为我没有了心。

你静静地躺在那里，我看到那熟悉得有些陌生的容颜，这真的是你吗？忍不住，用我柔软的手指去抚摸，我摸到了你硬硬的胡须，我的指尖冰冷，亲爱的，你不要醒，我不想惊醒你的梦，我只是来看看你，只是试图找回我的东西，在你未知的世界里，在你醒来之前。

我发现了你书桌旁的一面玲珑的镜框，那镜框里的女子是我吗？披着垂肩的长发清秀而温柔，走近想努力看清，却看到原来那是一面镜子，折射的是白衣白裙，散乱的长发，还有惨白的脸，这才是我。恐惧空洞而清晰，我一下子茫然无措，我来做什么？那镜子里的照片并不是我要找回的东西。

你翻了一下身，你的臂弯却恰到好处地留下了一个小小的位置，我慢慢地走过去，这个温暖的位置应该属于我，哪怕只有一次。我便坦然地躺进去，用手轻轻地环住你的腰，亲爱的，我真的可以这样贴近你，你有力的心跳声响在我耳际，我迷醉而又清醒。

然而我肌体冰冷，没有一丝热度，纵然是躺在你怀里。我该走了，可是我多么留恋你，再一次轻轻地唤你的名字，再一次用我冰冷的指尖划过你的唇，亲爱的，你不知道我在死之前曾有过一双如何美丽而温热的手，可那已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了。

再也找不到我要找的东西，你也不肯在意念中醒来。那我就此诀别。

我在原野里奔跑，耳边是飒飒的风声。我去寻找我原来的世界，我把心遗落在你那里了，但我还要有个栖身的地方。我找的是一口井，那口枯井。

月光下我满面泪痕。

那口井就在眼前了，我回望。

我原来的生活弥漫着一种沉寂的灰色，那种沉寂足可以让一个年轻的躯体迅速地衰老和死亡。

就在那口井里，你曾唤醒我沉睡的意志，我为你的出现而紧张和兴奋，那种飞扬的感觉，那种悬起的心倏然落下，坠落的甜蜜曾一度使我苍白的面孔有了红晕－－我象一棵藤，攀升着，我渴望你能拥抱我，给我阳光，给我呼吸的空气，我甚至想过在你火热的胸怀里安静地死去。

我看到了以前不曾看到过的天地，我看到天是蓝的，太阳是明亮的，夜空是深邃的，生命中我感觉到了心的跳荡，我那么透明地从井里走出来，走到彼此最贴近最温柔的位置，我迷失了一种方向。

我们远远地隔着距离相望，柏拉图式地感觉着在灵魂深处相拥的快乐，和那些没有未来和结果的绝望的憧憬。

但那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我想我就是那个玩着火柴的小女人，注定会灼伤，却想象飞蛾一样，爱到死亡，却那么凄美，竟然是一生的理想。

然后死去。

在我逃离你的瞬间，我听到了心碎成几片的声音，然后天空一下子就灰暗下来，我知道从此永远远离了你的蛊惑、向往，还有关爱。那种绝望的空洞啮噬着我的心，一夜醒来，我的心就失去了。

我踏着月色去寻，我想它在你那里，一个死去的人可以超越一切，又岂止是时间和空间能够阻碍的？

但是我无果而归。

我就站到井边了，井里那腐败而孤寂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再一次心悸，但是我没有前路，然后我发现你就站到了我的身后。

你说你醒来时在你的臂弯里发现了一根长发，一根只有我有的长发。

我惨笑，月光下你清晰的脸却再度模糊。

“我来还你东西－－”然后我看到你手里居然捧着的就是我的心，却裂痕斑斑。

“我已经不用了。”我突然发现：那么垂死挣扎想要找回的东西，真的找回时，却不再变得弥足珍贵。

“这口井还是原来的那口井，可是，人呢？”

见你茫然，我张开双臂，然后我微笑，我要留给你最凄美最温婉的一个笑容，我向枯井里纵身跃下，风声夹杂着你的呼喊：“不要，其实我有一颗同样碎裂的心呀！”

听到你的话，我的两行清泪无声地随着我坠落的身体一同流下。

可是，亲爱的，已经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