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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的时候


作者:九满 来源:本站原创 时间:2023-05-26 阅读:
摘要:那年夏天,我考上了省属重点中学---南县一中。 我去县城读高中的消息,经乡亲们渲染,变得十分重大。于是,我成了乡亲们茶余饭

离家的时候

那年夏天,我考上了省属重点中学---南县一中。

我去县城读高中的消息,经乡亲们渲染,变得“十分重大”。于是,我成了乡亲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也就成了家人的骄傲。那些天,母亲带着巨大的兴奋和无边的喜悦,有时会莫名地流泪,抹泪时,忍不住又笑。我离家的前两天,母亲更是手足无措,心绪不宁。

我走的前一天晚上,母亲为我收拾行李,她把洗净的衣服板板正正叠好,一件一件的放进木箱里,并用双手抚平,泪水撒落在衣服上。“妈,你哭什么?我去城里读高中,你应该高兴才是!”我这一说,母亲的泪水流得更多了,但她没有解释她为什么会流泪。那时的我,沉浸在对名校的向往与渴望之中,不懂母亲心里藏着的难过与不舍。后来,读到唐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我才逐渐明白母亲当时为什么会流泪。

那天,是我离家去县城上学的日子。天刚麻麻亮,母亲就烧水为我洗脸。她还用剪刀仔细修剪了我的指甲,亲手给我换上远行的衣裳。母亲自己也刻意打扮了一番,洗净的灯芯绒布鞋,干净的士林蓝布衫,连折印都看得出来,让人感觉喜气洋洋。

三姐已经起床,她说要送我去车站。我让她别送,她说不。我心里一阵感动。

母亲把面条往滚开的水里放,我说不想吃。我的胸腔早就满了——塞满了激动、紧张和期盼。三姐忙着给母亲烧火。坐在灶边的四哥,也一脸的欣喜。

在我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家里是放了鞭炮的,我第一次风光了一回。母亲满足地盯着她即将离家的儿子,突然,她大喊一声:“糟了,糟了,到底是忘了东西!”我还在恍神中,母亲匆匆跑进厨房,又跑了出来,手里拎着一袋子煮熟的鸡蛋。她边把袋子递给我,边说:“差点就忘了。刚刚煮好的,别烫着,带着路上吃。”我抬头望了望母亲,竟感觉有些陌生。十六年来,这似乎是我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她,看她的脸。她的眼角已不知何时爬上了皱纹,曾经光滑的额头已藏不住淡淡的褶子,右耳的鬓边几缕青丝也已成了白发。我望着她,母亲也凝望着我,我在她水汪汪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泪眼汪汪的少年。

我走下台阶,回头看了一眼四哥和母亲:四哥的眼红红的,母亲正在抹泪。

一种离别的痛苦像针刺似地向我袭来,我不能自控,突然对着母亲,带着深深地不舍,重重地跪了下去:“妈!我走了!”

母亲干咳了两下,说:“崽呀!快起来!快起来!”她用粗糙的手习惯性地在我的头上抚摩了几下,随后,她又补充道:“九满,一定要努力学习,争取考上大学,为妈也为你自己争口气!”我望着慈祥的母亲,心里有好多的话想说,但我的嗓子却哽咽发涩,像堵了一块棉花,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急忙逃走。脚穿母亲一针一线赶做出来的黑帮白底布鞋,一步又一步地朝车站走去,一脚又一脚地背井离乡……要拐弯了,我一回头,看到母亲仍旧站在门口,向我挥手。

后来,我快步向前走去,头也不回,我怕眼中的泪水不听话的跑出来捣乱。我再一回头,一定会哭出声来,我怕伤了母亲的心。那种勇气虽然没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慷慨和悲壮,但是,坚定,执着!

在路上,三姐悄悄告诉我,说母亲让她提醒我:让你放心走,别掂记家;不要刻薄自己,要把饭吃饱;生活费要是不够,就回来拿,该花的钱,不用省;不管去哪都要结伴而行,时时注意保护好自己。你那不服软的脾气得改一改,要不吃亏,这点是妈最不放心的,让你一定要答应!我说记住了,她说这些是妈今天早晨我还没起床时就让她告诉我的。

我真想跑回去,跪在母亲面前大哭一场。

知子莫如其母。后来的事实证明了母亲担忧的正确,上学期间,我终因“嘴硬”。差点被一个牛高马大的同学暴打之后,我这才体味到母亲那颗亲子爱子的心。我至今话少,能不说就不说,怕的就是触动我那最不愿提及的伤疤,为此而愧对母亲。

赶到车站,天已大亮,三姐帮我把行李搬上公交车顶,我突然想起这些行李都是三姐辞去她在镇办红砖厂的工作,把她在厂里使用的这些生活用品让给我去县城上学时,我突然打了一个激颤,整个身体和灵魂都在那一瞬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充满。我对三姐说:“三姐,我考上大学后,家里的日子就会好起来的!”三姐仿佛突然长大了,两眼泪汪汪的,语无伦次地说:“九弟,在学校里,你一定要专心读书,不要考虑家里的情况,家里的事,有我呢!”说着说着,她流下了泪。

汽车终于启动了,三姐似乎意识到离别终成事实,便举起了手。我听到了她的哭声,我也看到了她满面的泪痕。我再也支撑不住了,趴在车椅上放声大哭。

车外,秋日的阳光柔和,天空与大地一片明媚……

【责任编辑:梧桐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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