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
老朱是我的上铺,叫朱先华。有时我们打趣她叫鲜花,叫她老朱,她也不恼。老朱高高的个子,短发,单大眼,皮肤白晰,爱穿一条紫蓝色裙子,是挺漂亮的一个女生。
我是宿舍第一个报到的,收拾好之后,自己去食堂吃了饭,回来正在看书,老朱就进来了,后面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大概是她的爸爸,帮她拖着行李。他们走得满头大汗,打量着房间打量着我。我招呼一句,赶紧用自己的新脸盆去打了一盆水给他们洗。后来老朱告诉我就因为我的一盆水,让她觉得世上还是好人多,而且毫不犹豫的睡了我的上铺。
老朱是豫东北人,靠近山东聊城,因而有浓重的山东口音,舌头好象短了一截,显得口腔很空旷,她说话的时候我总是不自觉的看着她黑洞洞的嘴,总感觉里面少了什么。开始很吃力的分辨着她的话,不懂的就问她,后来也渐渐熟悉了她“喝菲菲不开,吃馍馍不服”的腔调了。
老朱的家庭条件很好,当我们每人每月二三百块的生活费时,她已经达到每月六百大元了,我们很羡慕她居然用得起10块钱一瓶的摩丝!她说她毕业回去是要教学的,我们惊奇的问她为什么不考师范,她不置可否。但她还是努力的学习专业知识,用功得象是将要高考的学生。快毕业的时候,一次她从家里回来告诉我们说,家里已经给她安排好了,一毕业就能上岗,让我们羡慕得眼珠子快要掉下来,而且她说家里正在为她的房间做席梦思大床,只等她这个主人毕业回去住了,让人感觉那将是多么美好惬意的生活!
有时周末我们会出去玩。花5毛钱坐公交车到公园,或是火车站批发市场。我发现经过立交桥或是地下通道时,老朱总是低下头,并且稍微屈膝。有时一连过几条火车道,她就低头,过去了再站直,前面又是通道,她又低头,过去又站直,回去我忍不住问她为什么过立交桥要低头,她说怕碰着头,我们都大笑,她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她的神情象是深山里从没出去过偶尔站在大城市街道上什么都极度不适应的人一样,我们说你在车里呢,即使桥修的低也不会碰你的头,可是以后坐车还是如此,过桥洞时我们总是看着她笑,而她也是笑着低头、弯腰、站直。
学校举行红歌比赛,各个班抓紧一切课余时间练歌。老朱练得走火入魔,拿着碗去食堂的路上唱,去教室的路上唱,去厕所的路上唱,晚自习放学了怀里抱着书边上楼梯边唱,故意的把嘴噘起来学美声,显得她的嘴更加空洞。“风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侧耳听”,一听这声音,我们就知道是她回来了。
很多年过去了,不知老朱是否依然在教育战线上工作?不知老朱是否还是那样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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