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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关天/第二章 艰难的管理

 

作者:月圆十六OR水上冲 来源:本站原创 时间:2025-11-11 阅读:
摘要:【一】基础薄弱的库区 陈林水库50多平方公里,涉及4个乡镇,52个行政村,大小码头41个,大小岛屿有168个,是山水市海事处监管的重要处所

【一】基础薄弱的库区

陈林水库50多平方公里,涉及4个乡镇,52个行政村,大小码头41个,大小岛屿有168个,是山水市海事处监管的重要处所。陈林水库水质优良,长年保持着二类水质的标准;水库水产品非常丰富,远销日本、东南亚等地的银鱼生产量相当大,桂鱼、青虾、白条鱼享誉全国,绿色食品莼菜供不应求;水库边狮子山的云雾茶毫无污染,喝在口中清爽宜人、回味悠长。陈林水库的文化底蕴相当丰富,库区的地名像仙人洞、仙人桥、虹桥、龙泉、狮子岗、白鹤山、凤凰寨、龟山、金银岗、骑龙等等很富有神化色彩,这些地名饱含着陈林库区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憧憬。改革开放以来,带着对神化美景的渴望,勤劳勇敢的陈林人走出了封闭的库区,遍布海内外;联合国、国际财团也不乏陈林人的身影。陈林水库涉及的4个乡镇中要数水城镇的水域面积最大,水城有岛屿108个,前几年水城镇按水浒人物对岛屿进行命名,大办水浒文化,开展观光农业,挖掘旅游资源。现已有疗养院、度假村、培训中心等接待场所十余家;有二星级接待场所两家。前几年水城镇被命名为“省级旅游渡假区”,这里夏天气温宜人,水库四周是天然的浴场,是周边县市旅游渡假的理想场所。去年3月,温州客商与山水市政府签订了在陈林水库投资1亿元的旅游开发项目。为了搞好旅游,水城镇进行了充分准备,从非洲引进了50多条观赏鳄鱼豢养在“武松岛”上;“扈三娘岛”上请来了云南民族风情舞蹈班子进行表演,有云南特色的葫芦丝曲调回荡在“扈三娘岛”的上空;本地特色的有到阮氏兄弟岛上进行垂钓,到母大虫岛观看成群的白鹤。如果你是三月到来,你可以看到像一个巨大的白色气球漂在水面上的开满杏花的“孙二娘岛”,还可以蹬上似火的“桃花岛”。秋天的傍晚,你坐在一叶小舟上可以看到‘孤鹜与落霞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开春以来,水城镇游客就多了起来,特别是将鳄鱼引进来以后,人们就争相前来观看稀奇之物。这些水中霸王确实凶残无比,一只活灵灵的鸭子丢到水里,成群的鳄鱼就蜂拥而来,围着鸭子相互争抢;霎时,一只可爱的鸭子变成了鳄鱼的肚中之物。每逢周末,水城码头上的快速船就不够用,全被游客租去看鳄鱼了。来水城游玩的客人逐渐增多,很多客人来游玩是水城的单位买单的,一些单位快招架不住了,接到费用陡涨。

“五一”黄金周早晨七点,海事处的四名工作人员将安全监督台在水城码头上设置好了。一把遮阳伞,一张桌子,三把凳子,就构成了他们的工作区间。海事人员身着整齐的上白下蓝海事制服坐在安全监督台前,密切注释着游客和游船的安全。

按照国家规定,乡镇人民政府对乡镇船舶安全负责,海事处履行国家监察职责。山水乡镇政府每年都要与船主和相关村组签订船舶安全责任书,主要领导在会议上进行布置传达,分管领导也会到船舶上检查安全,向船主宣传安全政策。由于乡镇政府在乡镇船舶安全管理上缺乏强制有力的手段,真正进行安全监管的还是海事处。尽管海事处在监管上也缺乏强制有力的手段,毕竟国家赋予了各级海事机构的船舶安全监管职责,从法律、政策上有严格的要求,因此,山水海事处从来就没有将安全管理工作放松一点,别人放假休息就是他们最忙的时候。

“五一”长假的第一天,还不到八点,就到了游客到来的高峰时刻,码头上游客云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姑娘们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时令服装一个比一个新奇;老年游客也毫不逊色,全身都是新衣。男士们高声地与船主谈着船价,一个个显得信心百倍,游兴十足。游船你来我往,快速船轰鸣着将游客送到各个游览景点。高贵在监督台前进行着登记,范江平、薛松一会儿站在码头前沿监督着乘坐快速船的游客是否按要求穿戴救生衣,一会儿又走到游船旁监督船舶是否超载。超了载的、不穿救生衣的,他们就坐在船上不让走,船主不配合的就下达处罚文书,日后再通过法院来处罚。每到游客多的时候,船主巴不得海事人员在码头上查超载,超载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要游客多租一艘船舶,他们就可以多赚一艘船的船钱。

季元一会儿在码头上转转,一会儿又到办公室去坐坐。季元有他的想法,他在这里工作时间太长了,认识他的游客又多,见了面不免要相互招呼,他嫌太麻烦。另一方面,有的熟客见着他就要他免费安排船,不安排就得罪人,安排了单位和个人又承担不起;就是这样还是有非安排不可的,这些人季元是不敢得罪的;不仅要安排免费船坐,还要安排吃饭,既使有再大的困难也要想办法。其次,遇到熟客总要闲聊几句吧,当有人带着惊讶的口味问:“你还在这里呀?”他就感到无地自容,无言以对,无比尴尬。每每遇到这样的场合,季元总是调侃地说:“是的,我在这里献了青春献终生,时间还早咧!”

他们就这样在码头上,从上午7点一直蹬到下午7点,从5月1日到5月7日。他们的每一个长假都是这样度过的,没有一分钱的加班费。看着游客悠闲的玩着,他们每一个人心中都暗自羡慕着。

5月3日上午,季元和范江平忙里偷闲,他俩站在去年征来准备建海事综合楼(兼顾海事管理和客运侯客厅)的房基上,季元一脸惆怅。范江平却不知内情地说:

“季主任,我看这样设计。把一楼两间房当作管理大庭,现在不是提倡一站式服务吗,我们就来一个一站式管理。二楼当作办公室,你一人独享一间,买个大办公桌,上面也摆上一部电脑,让你也过过隐,我和薛松、高贵三人合用一间。四楼建成多功能会议室。三楼就当你的寝室,你现在的那套房子也太窄了,比一些单位的零头还少;另外,房子的朝向又不好,夏天从东晒到西,冬天又没有阳光。将三楼给你做寝室让你改善一下住房条件。候船廊道与海事楼有机地结合,设计成一艘准备启航的轮船。……”

季元打断范江平的话,调侃地说:“一张白纸可以画出精美的图画,你就是那画师!可如何将画变成现实,就需要魔术师!你知道吗,虽说省厅批复按150万元的规模进行建设,但是省厅只给20万元,还有130万元是地方自筹。这个项目是在水州市交通局李局长手上申报的,今年又换了一位局长,这位局长对这个项目压缩到75万元。一期工程已经用了20多万元,二期工程的开工报告摆在这个局长办公桌上五个多月,到现在没有一点消息。前几天,山水市交通局的章局长还说这个工程可能由于资金短缺要变成长远规划。长远的规划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怎么又变成长远规划呢?为了这个工程你和有关领导跑了市里跑省里,设计方案搞了一次又一次,今天这里协调,明天那里说好话。为了脚下这块地,就搞了将近一年,这个局长也太‘重路轻水’了。这个库区可是有4个乡镇,80多个行政村,10多万人。库区群众和学生进出主要靠这个码头,每次学生放假和返校,运量大于运力,节假日也是人流如织,是我市安全的重大隐患。省里不是每次开会都要强调这里的安全吗,既然这么重视,为什么舍不得投入消除这里的无法规范管理而行成的安全隐患?这里没有候船处所,每到雨雪天,库区乘客淋得像落汤鸡;夏天乘客晒得大汗淋淋,挑着百十斤重的担子,一个阴凉地都找不着。库区百姓一直盼望着这里建一个候船的地方,前不久,报纸上还刊登了库区学生要求建候船设施的一封信,我们还在报纸上答复将马上建造。库区群众也是人,难道他们就得挨晒受淋,就得低人一等?”

“小范,你发牢骚我可以理解。做一栋海事楼和候船廊道完善一下设施,对安全管理和改善群众候船都有好处,这些道理从上至下谁个不懂?可是资金安排不过来,他手中每年有上亿元的建设资金,那是要修路的,路是一个交通局长的形象工程,政绩工程。各级领导成天坐着车在路上跑,就是路上一个小坑颠了他们的屁股,交通局长就得挨骂!你在这里工作也快十年了,来坐船的领导又有几个呢?完善码头设施库区老百姓高兴,但修了路老百姓也高兴,领导更高兴。这个道理你不懂吧,小范?”

“照你这么说,每次领导强调这里安全重要,决心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叫我们搞规划设计是做样子,是戏弄我们?”说到这里范江平情绪已是无法控制,声音越来越大,过路的人以为小范在与季元吵架,有的人好奇的驻足观望。

季元苦笑道:“小范,朝我吼有什么用。建设工作慢慢来,在我手中是规划,到你手里争取变成现实。现在管安全的领导不管钱,他们手中没有钱,只能干叫一下。这个项目能立项也是分管安全的领导多年反映的结果,要是各级交通行政主管部门的一把手直接管理安全就好了。领导每次强调这里安全也不是做样子,那也是真心实意的,毕竟是人命关天,又与领导的帽子联系在一起,重大事故要倒追两级行政领导的责任。前几天的全国安全生产电视电话会议精神我可是向你们传达了的,其他地方水上交通事故频发,我们历史上发生过重大事故,可不能掉以轻心,各项管理措施一定要到位。监管好水上交通安全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你年纪还轻,这一点什么时候都不能马虎。”

季元和范江平边说边往码头上走去,他们到停泊在码头边沿的5号、8号客船上看了看,又与两位船主交谈了一会。当他们走到前几天新做的宣传专栏前时,范江平又高兴的说道:“主任,《乘客须知》我们贴在船上,船员和乘客很满意,内容通俗易懂,图文并茂。现在的电脑绘画真是先进,就拿这个宣传牌来说吧,以前是人工写的油漆字,又容易坏,人们又不愿意看。现在是电脑喷绘,字好看,背景画配的又恰到好处,人们总是驻足观望,还真能起到宣传的作用呢!”

季元笑道:“要不说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人家是科技产品,当然受欢迎!”

 

【二】省局领导暗访

范江平打断季元的话说:“主任,你看,那好像是省海事局的陶好为副局长来了!”

季元朝范江平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是陶副局长和财务计划处姚惠处长来了。季元一边赶紧往陶副局长那边走去,一边大声与陶副局长他们打着招呼:“陶局、姚处,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怎么事先不打声招呼,我好到‘接官亭’去接你们呀!”

这位陶副局长可是年轻有为,虽说年龄与季元同岁,可人家已是省地方海事局的副局长,工商管理硕士,长的气宇不凡,一表人才。季元同这位陶副局长和姚处长比较熟悉,所以说起话来就没有省里领导与基层同志之间的分寸。

陶副局长礼节性地握了一下季元的手:“同你们打招呼?我和冯处长是来暗访的。还要你们到‘接官亭’去接我们?你把我们看成了封建官僚了!走,到船上去看看,今天的游客好像蛮多的吗!”

季元陪着陶副局长和姚处长到船上去检查,把近期的安全管理工作情况汇报给陶副局长和姚处长。陶副局长走到薛松和高贵坐着的安全监督台前,季元向陶副局长一一介绍。陶副局长一边与他们握手,一边说:“辛苦了!”

季元向陶副局长介绍着游客和游船的一些情况,姚处长查看着海事监督现场登记薄。码头上的船主看到一下又增加了几个穿海事制服的,对上船的游客讲到:“救生衣不穿好不开航!”

姚处长来到山水机35号船上检查。35号船大人小孩将近50人,其中一半是到水城镇医院预防接种的儿童。该船的定员是30人,姚处长要求季元立即对35号船乘客减载。范江平立即动员客舱以外的乘客下船,乘客根本不愿配合。季元找来35号船主向春国,要船主去做乘客的工作。

35号船主向春国说:“你们看船上的乘客有几个人,有一半的是不买票的儿童,这些儿童大的也不过五岁,他们是到水城医院预防接种的,如果将他们也算作乘客,他们能卖票吗?”

“他们买不买票我们管不了,反正你的船已经超过定员了,要是坐飞机,就算是怀里抱着的小孩也要算数,莫说是三五岁的儿童!”范江平接过船主的话说。

“你们肯定是搞错了,这小的儿童哪能算一个乘客呢!”向春国还在辩驳。

“别在这啰嗦了,赶快动员乘客下船,你再跑第二趟。错不错也不是你我说了算的,国家有规定。今天省海事局的姚处长来了,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季元不高兴地对向春国说道。

季元转身又对范江平说:“你将处罚文书给他下达,分流后也要对他现在的问题进行处罚。平时是怎么教育的?这还得了,当着省领导的面在那儿讲条件!”

范江平立即对向春国说:“向老板,你赶紧动员乘客分流,一会儿你过来在文书上签字。” 向春国很不满意地的大声对乘客说到:“你们带这些小伢又不买票,叫我喝西北风。客舱以外的人都下去,我再跑第二趟。”

客舱以外的乘客不愿意下船,有的坐在原地不动,有的干脆往舱内挤。五一期间的太阳还是比较烤人的,谁不愿早点回家呢。

向春国见乘客不愿下船,海事处的季元、范江平和省局的姚处长又在那儿站着,他气愤地对乘客说:“你们倒是想不想回去,你们也不看看图示,今天省里领导都来了,就是你们下去了,我也要被罚款的。再不下去我干脆一趟也不跑!”         几个乘客开始很不情愿地牵着小伢下船。一个中年妇女脸上被太阳晒的通红,她怀里抱着孙子一边下船以边对岸边的海事人员说:“你们为了我们的安全,我们清楚。但是,这船上将近一半的是小伢,这大一艘船哪能只装30个人呢?吃狗屎也要故一下堆头唦!”

几名海事人员看到乘客在陆续下船,谁也没有接上中年妇女的话语。

分流后的乘客立即躲到码头上卖饮料摊位的遮阳篷下,向春国将减载后的船开走了。

陶副局长在季元、姚处长的陪同下又到几艘船上看了一遍,对船主提了一些安全要求。

检查完码头上船舶,陶副局长又在季元的陪同下来到海事处简陋的办公室。范江平给陶副局长和姚处长每人倒了一杯开水,陶副局长喝了一口水后说道:

“这次暗访是省交通厅统一安排的,你们这里是省厅龙副厅长点名的重点防患处所。在路上,姚处长详细地向我介绍了你们这里的情况,各方面条件比较差。这次来现场检查,从刚才检查看,节假日同志们都在现场值班,克服困难,尽职尽责,这一点做的很好。要求你们一是要杜绝‘三无’船舶运输。二是要杜绝超员的问题发生。三是船舶的救生、消防设备要齐全有效。这些问题只有通过现场监督才能够发现和解决。现在的海事执法力量比较薄弱,你们又在山区库区,群众的安全意识还很低,执法环境又很差。你们的管理工作要紧紧依靠县(市)人民政府和有关部门。去年底,我们争取省交通厅、省经贸委、省监察厅、省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联合下发了一个395号文件,进一步明确了县(市)、乡(镇)人民政府管理乡镇船舶的职责,县、乡人民政府的行政一把手是乡镇船舶安全的第一责任人,船舶安全管理主要靠乡镇人民政府去落实。海事机构的职责是当好人民政府的参谋,从技术上把关,从监督上把关,提出隐患的整改意见,依法履行水上交通安全的国家监察职能。这些基本的原则一定要让交通局和县、市人民政府领导搞清楚。”

“陶局长,我们这里经济条件差,人们的安全意识还很低,船员的安全素质也不高。我们前面检查并督促整改,一转身他又违犯了规定,有的根本不服从管理,强制措施无法执行,按照行政执法程序申请人民法院执行时间又太长。如果不对违法人员即时管制,就达不到立即消除隐患的目的。乡镇人民政府也没有很好的办法,没有公安人员在现场协助,乡镇政府也落实不了,一个乡镇领导很难调动公安人员来管理船舶安全。说实话,仅靠我们现在的管理模式是解决不了船舶安全问题的呀。现在安全责任这样大,我们成天都是战战兢兢的。”季元无可奈何地对陶副局长说。

“这乡镇船舶安全工作本来就难管,像你们这儿封闭水域的乡镇船舶就更难管,水路安全管理的职责与具体的措施是不适应,所有的一切都必须法律授权,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改变的。关键是要尽到职责,只要我们该检查的检查了,该指出的问题指出了,该提出的整改意见向县、乡两级人民政府提出了,万一出了事故我们也没有办法,责任也应该小一些。乡镇船舶的安全责任主体是乡镇人民政府,我们是技术把关和监督检查,395号文件说得很清楚。因此,你们要多检查,多记录,多汇报,多提整改意见。有关资料完整归档,以备查验。工作中还什么困难?”

“陶局长这样说,我们就放心了。我们一定按照陶局长的指示精神抓紧抓实,尽心尽力。另外,海事综合楼的建设问题还要请局长多关心,工程一直不能开工,群众意见很大。这样的自然条件我们管理起来也确实很费力。码头设施完善了,安全管理也好进行。”

“‘五一节’后,我把你们这里情况汇报给省厅的领导,督促早日开工。我手中确实没有资金,上次给的二十万元到位了没有?”

“到位了,都用在码头改建和硬化上了!”

“好,就这样!我们还要赶到淡江去。”陶副局长边说边起身要走。

季元忙挽留道:“陶局长好久没来,来了总得吃了饭再走吧!”

“这次时间很紧,下次一定再来。”陶副局长说着就打开了坐骑的右后门。

季元见无法挽留住陶副局长,就帮他关上红旗牌轿车的右后门,挥手目送着陶副局长的坐骑绝尘而去。……

11点30分,季元整理陶副局长的讲话笔记并考虑如何贯彻落实。薛松走进季元的办公室说:“主任,你去看一下。一个乘客在同高贵吵架,范江平都劝不住!”

“别没大没小的,范江平也是你叫的,在大众场合可不要随意叫啊!整体形象还是要的。”季元笑着对薛松说。 季元和薛松到赶到现场时,同高贵吵架的乘客还在大声吆喝:“叫大家说说,搞工作哪能这样呢!我家老丈人去逝了,我去吊唁,不带焰花、爆竹怎么吊唁呢?这是我们这里千百年的习惯。你家丈人死了不放焰花、爆竹?焰花、爆竹不坐船,难道从天上飞过去?爆竹么时在船上出了事的?搞的那吓人,出了事我负责!”

季元赶紧上前劝阻道:“这位同志,有话慢慢说。这安全管理是法律赋予我们的职责,他不尽职尽责出了事要追究责任,甚至要掉饭碗、坐牢。你看船上这么多人,你携带爆竹、焰花乘船,船上又有人吸烟,船的主机又是柴油机,船上到处都是火芯,这可是大隐患啊!船上几十条人命,万一出了事,你拿什么负责?”

“有火芯就会炸呀?我和爆竹在船上坐了半天,怎么没有炸呢?莫拿个鸡毛当令箭。”乘客还是胡搅蛮缠,其他乘客也跟着笑起来了。

“薛松,将船主找来。对船主罚款50元,焰花、爆竹没收。”季元被乘客抢白了几句,气也上来了。

“没收?我的东西不坐船了,看你怎么没收?”

“不坐船也要没收。这易燃易爆物品是在准备开航的船上查出的,应该按规定没收!”范江平肯定地回答到。

薛松将船主余学中找来了,季元将他批评了一顿。余学中很不服气:“你们也是的,这几饼爆竹有么事呢,他不坐船就算了唦,还要罚我的款!”

“还不罚款呐,这是第几次在你船上发现爆竹的?”薛松气愤地说。

吵架的乘客趁着船主与季元等人纠缠着不想罚款的时候,提起焰花、爆竹就走。薛松发现后一把将物品扯住不放,范江平、高贵上去帮忙硬是从那人手中夺了过来。薛松叫来一辆麻木车将焰花、爆竹拖到海事处办公室。这位乘客口中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码头向集镇上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看你们到底敢不敢不给我!”

船主余学中怎么说也不将20元的罚款拿出来,范江平说:“不缴罚款就不许开航!”

“不让走就不走,我一个航次还赚不到20元,今天的油钱还是赊的。乘客非要将易燃、易爆物品放在船上,我一个开船的能有么法子唦!”船主余学中听后很无奈地说。他边说边走到码头上的小餐馆吃饭去了。

季元见船主走到餐馆,知道他又将采取“软抗”的办法。这时海事处隔壁的谭老板将季元拉到一边悄悄地说:“季主任,刚才薛松收的焰花、爆竹是我的,你叫薛松给我算了!”

“怎么是你的呢?刚才可是在船上收的。”季元感到奇怪地问到。

“是这样的。那个人是我舅兄,他的岳夫去逝了,他又没有钱,所有的东西都是在我那赊的。你说是不是我的?”谭老板无奈地回答到。

“是你的也不行,收了的就要上缴!”

“莫这样,隔壁邻墙,熟人熟事,低头不见抬头见,总得给我一个薄面吧。给我算了!”

“不行,不行,今天这个来说情,明天那个又来说好话,我们的工作怎么搞!”

“季主任,熟人熟事,这样搞大家有么意事唦?人不求人一般高。”谭老板边说边走了。

乘客们见船主吃饭不能按时开航,就将一切责任归咎于海事处的身上。二十多个乘客将季元他们紧紧缠着,季元他们走到那,这些乘客就跟到那。还有几个乘客干脆跑到海事处办公室叫道:“你们将船扣着不让走,我们不能回家。今天,你们到那吃饭我们就跟着到那吃饭!”

就这样,一直僵持到将近下午一点。季元他们无可奈何,范江平只好将船主叫到办公室,对他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下了一份给予警告处罚的文书,无奈的将船放行了。船主和一群乘客嘟嘟噜噜地走后,海事处的几个人叹息地下班了。薛松走到楼下时就被谭老板叫住了:

“薛松,你们单位欠我的货钱大都是你经手的,你早点来将帐结一下,再买东西拿现钱来。否则,莫说不给面子哈!”

“谭老板,隔壁邻墙的。有么事好说,出个么洋像唦!你妻兄的焰花、爆竹我下午再在主任那儿说一下!”

“你找他搞吗!刚才我说了半天屁都不屁,叫我以后如何在社会上混?不就是百把块钱的事,今后谁也不欠谁的人情!”

“谭老板,我晓得你不在乎那几个钱,你要的是面子。下午我去说就是了。”

下午上班,薛松就找到季元说:“主任,收的东西给谭老板算了!”

“为么事?”季元虑惑地看着薛松。

“我们单位近两年用的烟、文具等都是在他那里拿的,欠他货物两千多元。他可以不找我,我们不可能不麻烦他。这次不给他,下次再有么意思欠他的货物钱呢!再说了,处罚船主还差不多,要没收乘客的东西,我们也没有么依据,人家告我们还不好办呢!”薛松小声回答到。

“欠钱作欠钱说,收的东西作没收说,两码事。他舅兄上午与我们吵了半天,还引起了乘客围堵海事处。烟花给他了,我如何向范江平、高贵他们交代呢?总之东西不能给他!哎,你说人家告我们是么意事?”季元有点不耐烦了。

“下次单位要赊么东西,你再莫叫我去哈!还么意事,你将没收乘客东西的依据拿来我看看,我们条例中哪有没收乘客东西的条款?”薛松边说边往外走。

季元当然知道没有这样的条款,过去收了东西,乘客吵几句就算了,还真没有人去告状的。经薛松一提醒,季元还真感到难办了。一没有没收手续,二没有没收依据。安情理讲“安全第一,预防为主。”但是,法院讲的是依据和证据,万一乘客告状还真要败诉的。

下午三点,水城镇宣传委员陈帝享和上午吵架的乘客一起来到海事处。陈委员将季元叫到一边说:“老兄,你们上午收的东西是我老俵的。他家蛮困难,他岳父去世用的几个钱还是找我们借的。你今天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将这东西给他算了!”

“陈老弟,为了这点易燃易爆物品,我们几个人被围了半天。你的这个老俵临走的时候还蛮‘发泡’,原来有你这个大菩萨!”

“老兄,莫搞这!农村人不会说话,你莫跟他们一般见识。你要是见怪,我就给你赔个不是。”

“赔个么不是。这东西就这样给他了我在同志们面前不好说话,工作有蛮大的难度。”

“搞么事冇得难度。去年底,文明单位验收那么难,我还不是想办法让你们通过了市里验收。我说老弟,我可是头一次找你办事,再大的难度你也要想办法。你说哪个不同意,我去找他。都在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工作,下次还想不想要我们帮忙!”陈宣委不紧不慢地说道。

季元知道陈宣委是在说狠话,又不敢回应。文明单位的牌子在季元看来可有可无,多少单位为了这块牌子而弄虚作假。只要你单位在计划生育、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等方面没有太大的问题,在验收时,给验收人员招待好,送上礼品就能过关。这件事既费力又费钱,纯粹是形式主义,成了一些人发财的手段。交通局在搞文明系统,海事处如果没有文明单位的牌子就等于给交通局脸上抹黑。局党委就会毫不客气地搂掉季元头上小的不能再小的乌纱帽。这顶乌纱帽季元看的很轻,但是,为这事给搂了季元感到不值得。他知道文明单位的牌子在此时又是何等的重要。季元无可奈何地说:

“陈宣委,你坐一下,我给你汇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薛松,给陈宣委的杯子加点水!”季元与陈宣委说着,又转身朝外面喊了一声。

“水就不要了,你早点给他,我好走路,我下午还蛮多事要办!”

“就这样给他,我们下次还怎么搞事。上午他的妹夫找我说了半天,他本人又说了狠话。陈老弟,你总得给我们一点面子吗!”

“那这样搞,我把他和他妹夫叫来,当着你们的面将他批评一顿,再让他作个检讨!你就说看在我和他妹夫的面子上才将东西给他的好不好。农村人,你莫跟他们一般见识!”

季元知道,再不给他还真的要得罪陈宣委。这些人虽然不能成事,但是,坏起事来却容易的很,这方面季元是吃过他们的苦头的。不如按他说的办,大家还都有一个人情,留着也是个难事。如是,季元就将自己的意图说给范江平和薛松,让他们将话说到位。既不失面子,又不得罪陈宣委和谭老板。

范江平在陈宣委批评了他的老表后,又当着陈和谭的面狠狠地将携带易燃易爆物品的乘客批评了一通: “莫把这件事当个小事,这不是搞的好玩的。出了事你老表也要跟着倒霉,市长与各乡镇长都签了责任书的。今天不是看在你老表和谭老板来说了半天的份上,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你的。下次再带这样的东西上船,谁来说也不中!”

季元听着范江平在外面训人,一肚子苦衷,东西是没收不了了,也只能说几句不咸不淡的狠话。 陈宣委将那人送走后转来向坐在里面办公室的季元表示感谢,陈宣委反复强调有时间到镇里去玩,有事尽管找他。谭老板与薛松等打着招呼也向外走去,薛松戏谑地说:

“谭老板,今天没有钱想在你那赊两盒烟你干不干?”

谭老板打着哈哈:“可以,可以,等一会你来拿!”

送走陈宣委,季元心中有无限感慨。这二十多年在这里工作,有些隐患要么查扣不了,要么你前脚好不容易查扣的船、物,后脚不是有人来电话就是有人找上门。来电话和找上门的又是季元得罪不起的,好不容易弄来了,又只好蔫着鼻子放了,这是手中有人的一种作法。手中没人的就干脆给你来硬的,来横的,上门斗狠,进家耍威,甚至揍人。这些,季元那一样没经历过?这些来硬的、来横的你还没有办法,不将人打伤,公安机关是不会当一回事的;海事人员是不敢动手的,如果你动了手,不是单位处分你,就是管理对象不依不绕的纠缠不休,纠缠的结果仍然是动手的海事人员和单位领导倒霉。所以,管理人员遇到这样的情况又不敢来硬的,警告几句就完了。这样的执法环境,这样重大的责任,这样的工作条件,这样的安全管理措施叫季元想起来怎么不伤感呢!

 

【三】巡航在库区深处

“五一黄金周”在游客轻松愉悦和季元他们紧张忙碌中渡过,船老板和旅游景点都多少赚了一点。五月七日下午,海事处开会简单地总结了“黄金周”期间的安全工作,布置了八日到库区内金龙、桂花两码头去检查的事情。

散会后,高贵对季元说: “主任,明天我想请假到市里办点事。”

“明天的检查已经定好了,金龙小学学生明天返校,每次放假和返校时那里就有船超员。我们总共只有四个人,你要是不去我们就更不好办了。这次搞完了你再去市里办事,行吗?”

听季元这样说,高贵只好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四人身着整齐的海事制服坐在海事巡逻艇上。月白色的海事巡逻艇在晨曦中,轰鸣着破浪向金龙方向驶去,船艇的顶上警灯旋转着闪烁着,鲜艳的五星红旗在艇尾的旗杆上飘扬,蓝色的海事旗帜迎风招展,船艇掀起的波浪用力地拍打着坡岸,一只只水鸟击水而起从艇前轻盈地飞过,朝霞映红了东边的半边天,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不一会,“桃花岛”“武松岛”“扈三娘岛”就被海巡艇远远地抛在后面。这艘海巡艇是省海事局专门给山水市配置的,造价15万多元,几乎可以买一辆高级轿车了,这艘海巡艇航速较快,但耗油量也像人喝水一样高。

他们这次到金龙乡去,一是查纠金龙小学学生乘船的隐患;二是想对“宋江岛”上运送钓鱼的无证小船来个突击检查。

6点55分,海事巡逻艇到达“宋江岛”码头(其实是一个自然坡岸)。几艘小船停泊在码头上,一艘船上坐着六七人,范江平一边向艇外走,一边对薛松说:“那艘船没有办证,你将海巡艇靠过去!”

“哎,坐船的同志,这是谁的船啦?”范江平向坐船的人打听道。

“我们是钓鱼的,刚才开船的师傅说去买包烟,怎么到现在还不来。其它钓鱼的船舶早走了,去晚了找不到好鱼塘,我们不给他小子的船钱!”六人中一位较年轻的小伙子答道。

范江平对他们说:“各位钓友,你们赶紧去坐其他人的船吧。这艘船没有办证,可能看到我们来了后溜走了!”

“‘五一’节一直在值班,累的不得了;节后想出来轻松一下,那知出师不利!”还是那位年轻人在不满地嘟噜着。

另一位船员赶紧上来招徕道:“来,来来,坐我的船。你们来时我就叫你们坐我的船,你们不听,那艘船舶没办证,又没有救生设备。你们要图便宜,结果耽误了钓鱼的时间。范主任,你们来的正是时候,要不然又被他们抢了生意,这些黑船你们是要管一管。”

这六个人背着大包,提着小包很不高兴地上了船。不一会,船主与范江平打完招呼后将船“笃”“笃”“笃”地开走了。

“主任,那好像去年查扣过的船主杨国友,我去问问他这艘船是哪个的!”范江平边说边向杨国友那边走去。

这个杨国友四十多岁,是有名的酒麻木。去年,他载客到水城码头被值班的范江平、高贵、薛松逮了一个正着。他的小木船上坐了11人,船头由于年久失修而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航行时波浪只往前舱里灌,船舶的主机污油横流,船上没有任何救生设备。近几年,范江平他们还没有看见比这还破的船。船靠岸后,下船的客人有的吓得腿只打哆嗦。杨国友听说要扣他的船,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好话。见没有什么效果后干脆斗狠地说:“这是我唯一的家当,谁今天扣船我就找谁拼命,大不了跳河自杀!”

范江平怕他真的投河了,忙吩咐薛松到水城水陆派出所报案请他们到现场帮忙。他自己用手提电话,请来镇上照相的师傅赶紧来拍照。高贵找来了两位民工准备拆解主机动力。杨国友与民工拉扯了半天,在派出所的民警赶来后才得到制止。在民工拆解主机时,杨国友跑到码头上去找人说情。他回来时就对民警说船舱衣服里的三百元钱被偷了。民警当场将海事人员和两位民工叫到派出所进行了调查,结果证实杨国友说的是假话。由于天色已晚,主机拆解不能进行。范江平、高贵、薛松只好将船停在码头的避风处所。当晚,夜深人静时,杨国友偷偷将船开回去买给养鱼的围垦老板去了。事后,海事处到派出所报了案,结果不了了之。今天,看到范江平向他走去,他赶紧拿出香烟一边往范江平手中递,一边对范江平说:

“范主任,今天我请你们到我家做客。我正好有事找你们呢!”

“杨国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我们查扣的船偷回去买了。我们今天就是来找你的!”范江平训斥着杨国友。

“我也是没有办法,全家人就靠我养活。你们要是将船真拆了,我只有投河自尽了。我晓得安全的重要,回来后就将船舶买给围垦养鱼的了!今天到了家门口,就到我家玩一下,给你们赔个不是。”杨国友赔笑地回答道。

“莫跟我们来这一套。我问你,那艘船是谁的,怎么没看见船主呢?”范江平问道。

杨国友四处望了望,小声地对范江平说:“是王家畈村王享新的,他看你们来了跑到一边躲起来了,姓王的在这里是大姓,他上面又有人,对他可要谨慎从事。好多执法单位在这里与姓王的来‘硬’的都吃了亏,这里号称‘天下人民公社。’今天,你们到了我的家门口,就在这里玩,上次确实不好意事。”

高贵打断杨国友的话说:“范主任,那边来的一艘船可能超员了。季主任叫你快回艇上去!”

范江平赶紧往艇上走,高贵紧紧地跟在后面。待范江平、高贵走上艇后,薛松立即掉转船头向超员船开去。远远望处,船上黑压压全是人,季元叫薛松降低速度,以减小海巡艇掀起的波浪。范江平用高音喇叭对船上喊道:“前面的船,请立即停靠岸边接受检查。请立即停靠岸边接受检查。”

范江平向船舶喊了两遍,这艘船慢慢向就近的岸边驶去。薛松将海巡艇慢慢地靠过去,艇靠岸后,范江平、高贵、薛松立即跳下海巡艇去。

薛松在一个个清点着人数;范江平和高贵在找船主做询问笔录。 薛松清点完人数后对季元说:“船上共有乘客97人,其中学生94人;当地赶集市的村民3人。船是王家畈王金山的,前年就‘报停’了,原来是在里面运学生。船上没有救生设备,这艘船的证书也早过期了。”

季元对薛松说:“叫学生都下船,这艘船舶不年审,不配备设备,再不准运输,更不准接送学生。”

“同学们请下船,这艘船不安全!同学们请下船,这艘船不安全!”薛松大声说着。

“莫听他们的,我们不能就这样下船,叫船老板来讲清楚!”一个高个的中年男子立即对学生们说到。听他这样一说原来站起来准备下船的学生又坐下去了。

王金山假装没有听见,继续在那回答着范江平和高贵的问题。薛松大声地对学生们说到:“同学们,这艘船超员了,存在着很大的安全隐患。今天我们检查发现了,肯定不能再让它这样继续下去。请你们赶快下船!”

“这位同志,我是学校的老师。我们今年一直是这样运输的,安全的很!这艘船与我们学校签了一学期的运输合同,你们将我们这么多学生耽误在这里,误了学生上课谁负责。”这位老师对薛松说着。

季元再也听不下去了,老师话音刚落他就立即反驳说:“耽误了学生上学责任我来负!这么多学生坐在一艘船上,超过规定数量的三倍多。假使出了事,责任谁来负,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是学生的生命安全重要还是学生的上课时间重要?”

“你莫朝我吼,我直管把学生送回家,再把学生接到学校。学校与船老板签了运输合同的,安全的事自然有人负责,我不管!”老师不耐烦地回答道。

季元无比气愤地朝这位自称老师人说道:“你刚才说你是一位老师,说话怎能这样不负责呢?你把94名学生的生命安全当作儿戏,还有事你不管?告诉你,万一有事最先找的就是你。这责任也不是你说不负责就不负的,到时候你想推也推不脱!”

“那你说怎么办,在半路上,总不能将学生摆在这里唦!”老师话语放缓了。

“范主任,问的也差不多了吧!叫那个王金山找几艘船来。他的船再不能运了,再找的船必须是证书齐全有效、设备完善的啊!”季元对还在搞讯问笔录的范江平说道。

范江平、高贵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内河交通安全管理条例》的有关规定给予王金山下达如下处理内容的通知书:一、立即停止航行;二、将船驶往水城码头;三、给予100元的罚款。并按规定告知了他的陈述权、申辩权。

王金山先是不要这份通知书,后来不在通知书上签子。叫他从新找船运送学生的事情他一直抗拒不办。那位老师将有关情况汇报给校长,校长要王金山听电话,电话中校长对王金山说:“王老板,今天你就按海事处的意见办,有些事情你到校后我再对你讲。你要是不办,今后的合同能不能执行你就看着办吧!”

电话打过之后,王金山找了3艘船将学生送到学校去了。学生走后,王金山缠着季元他们说处罚太重了:“我一个学期接送二十多次,每次还不到40元钱,除了油钱刚够本。你们要罚这么多款,我从那来的钱呢?有关手续我到你们那儿去办了它,罚款就免了算了。”

“你说免就免,几年没有年审,说是报停,却在里面偷偷运学生,超员这严重。罚款100元还是轻的,你简直把安全没有当一回事!3天后,我们再给你下达处罚决定书,你最好按通知和决定的内容执行。”季元不耐烦地对王金山说道。

正说着,又有一艘船“笃、笃、笃”地出现在海事人员的视野。远远望去只能望到船的后驾驶台,整个船身浸泡在水中,像一艘潜水艇一样在水面上缓缓滑动。季元顾不上王金山的船舶,指挥海巡艇小心翼翼地靠近该船,高贵示意该船靠岸,该船视而不见继续前行。

范江平立即拿起高音喇叭喊道:“请你立即停船接受检查!请你立即停船接受检查!” 范江平一直重复着喊道,该船前行了将近一公里还是没有停船的意识。范江平又继续喊着:“这艘船上的人听着,请立即停船接受检查。否则,我们将采起强制措施拦截,造成的一切损失由你负责!”

范江平又喊了两遍,该船才慢慢地向岸边靠拢,海巡艇慢慢地跟在后面。该船靠岸后,船员弃船而走。 这是运沙船主惯用伎俩。船舶装满黄砂,干舷甲板淹在水下十几厘米,操作不当就会将船舶弄沉,海事人员一般不敢上去开船。运沙船员等海事人员走后再来将船开走。这样的情况海事人员今年以来已经遇到四次,每次都让船这样溜走了。

季元与大家商量着对策。范江平说:“这是金龙村黄红声的船,证书过期两年多一直没有年审。其他有证船员反映了好几次,每次检查都让他给溜了。有时他的船停在码头上卸沙,十几个装卸工在船上,他又躲着不见,我们上去查扣时装卸工就出面阻拦。这次不在他的码头上,一定要想办法将船弄到水城去!”

“这船上满船黄砂,船又没有干舷,万一将船弄沉了就麻烦了,出了事谁负责?”高贵又在打退堂鼓。

“这个麻烦,那个责任。这工作还搞不搞!我们就不能不将船弄沉?!”范江平没好气地回答道。

“快说说,怎么能将船弄到水城去?”季元急不可待地问道。

“主任,你看船上有三把铁锹,我们将沙卸掉一部分,待干舷起来后再找人把船开到水城去。”范江平说道。

季元想了想,反正没有其他好办法就吩咐大家按范江平说的做,大家你一锹我一锹地向船外掀着沙。季元考虑万一船主找一帮人来闹事就不好办了,为了安全起见,他用手机给水城镇的白副镇长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中他有意将问题说得相当严重,要求白向东副镇长派一名警察来帮忙。

白副镇长接到电话后很不耐烦地说:“老兄,这派出所又不是我开的。你叫我到哪儿去给你找人呢?”

“老弟,我可是在帮你做事情,你镇范围内这么多隐患没有查处,我查处时遇到困难你还不帮忙,头上的乌纱真的不想要了!”

前三年,水城镇荧石矿发生了一起塌方事故,一名民工在事故中死亡,镇政府和荧石矿老板对事故进行了处理,死伤者家属都进行了补偿。事情结束后,白向东副镇长向镇党委书记请示,是否向上级有关部门汇报事故发生及处理的有关情况。党委书记认为事情已经妥善处理,汇报后还可能引起许多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事故慢慢淡忘了,这件事情一晃就是一年。哪知,荧石矿内部发生矛盾,就有人将此事报告了省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省安全局调查核实后认为水城镇政府故意隐瞒事故不报,要对有关责任人进行处理,白副镇长成了“替罪羊”,山水市纪委给他党内严重警告处分,本来可以提拔为镇党委副书记的他三年内不得提拔了。去年他死活不愿意管安全,管了一年的农业;今年又让他管安全,他一肚子情绪。

白向东副镇长听了季元在电话中又提到乌纱帽,心中就有几分不快:“老兄,再提此事有么意思?你叫我派人去,我想办法派人就是了!”

其实,季元的话一出口就开始后悔了:何必再对白副镇长说他不痛快的事呢。凭良心讲,白副镇长对安全工作还是很负责任的;前年,水城两所学校放假,他得知情况后立即赶到码头来检查,季元告诉他有一艘船舶超员比较严重,他在电话里说了半天好话从派出所请来一名干警将超员的学生全部从船上“赶”下来了;学生没有班船回家,他花钱从码头上请了一艘出租游船将学生运回家,没有收学生一分钱。管了这么多年船舶安全,季元还是第一次看到乡镇领导如此慷慨,解决问题是如此有板有眼。有可能请船的运费他会拿到单位去报销,但是,在乡镇开支紧张,每一个乡镇干部手中都有一把待报销的单据的时候,为了学生安全他愿意自掏腰包或是垫付资金请船,这一点确实叫季元和其他海事人员感动。如果是其他的领导,可能只会要季元他们负责将超员的学生“赶”下船了事;还有的领导可能会要海事处想办法请船运送从超员船舶上“赶”下来的学生,也可能会要学校出钱请船的。在基层,像白副镇长这样的领导真是凤毛麟角,像后面的领导倒是比比皆是。白副镇长受处分纯粹是老天不公。

沙一锹一锹地当被季元他们卸到水边,当载重线快到水面的时候,白向东副镇长派的警察乘坐快速船赶来了,范江平开着沙船向水城驶去,快速船载着警察在后面护航。沙船离开坡岸不久,黄红声就带着人赶来了。望着已经远去的运沙船,他只能望船兴叹地看着船消失在视线之外。

季元、高贵、薛松处理完沙船后正准备启动海巡艇向王想新船舶停泊的地方驶去,这时王想新已经启动船舶向王家畈方向跑了。季元命令薛松追上去,王想新的船速度也不低,两船间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王想新船上有十几个人,很明显他们是打算将船抢回王家畈,船头的一个人看着海巡艇紧追不放,他站在船头像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一样给王想新打着继续前进的手势。季元看到那人的表演感到既可气又好笑:“薛松,紧紧跟上去。前面是坡岸,看他还能跑到哪儿去!”

“主任,前面快到王家畈,王想新肯定是往回跑。他们那多人,我们撵上去肯定要吃亏的。你看船头上的那个人多猖狂,我们回避一下,免得发生冲突。再像查扣季华的船那样怎么办?”高贵好心地提醒着。

“继续追!季华那次怎么了?那次可是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你们要是怕了,就不要下海巡艇,我一个人去好了。我倒要看看‘天下人民公社’的人究竟有多大的狠气!”季元的又冲动起来了,他知道宋江岛码头还停着6艘客船,那些船员正密切注视着海事处的一举一动。这艘船如果处理不了,下次这里就不用来管理了。即使船不能扣回水城,海事处罚文书也要按规定下达,下了文书管理工作就向前进了一步!

高贵见季元对的提醒没有响应,又继续说着: “季主任,我不是怕!你想想今天在他的地盘,这船你想带回去就能带回去?我们那次带船回去不是像解救被拐卖的妇女一样?解救妇女还有当地公安部门配合,被拐妇女的配合。我们带船回去谁来配合,用海巡艇带船速度很慢,他们随时可以用一艘船载上七八个人就可将船再从我们手中抢回去。上次,季华不是一个人就用刀制服了我们吗?再说了,这船我们侥幸带回去了你能用盖子盖着,用箱子锁着,丢了谁负责。他将船偷着开回去再返转来向你要船,你能怎样?我认为说一下,吓一下就行了,最多也只能按照处理程序,下一张处罚文书,他签不签不要紧,法院强制执行与不执行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我们该做的做了,该说的说了。”

“高贵,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对待工作呢?这隐患不除不行,人命关天的大事,你的认识有很大的问题。”季元不满地对高贵说道。

“谁不知道人命关天,你又不能转地回天,你硬来还违法呢!强制执行得了吗,你叫他将船开到哪他就开到哪?我们手中的处罚决定50多份,真正落实的都是一些不疼不痒的小处罚,稍微重一点处罚那一次不是三请四接,五回六回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的。今年以来,有9份影响比较大的处罚决定送到了法院行政庭,你去找了三回,我也去了二趟,不是还没执行吗?每次找人家去执行,人家都说很忙,要处理另外一件事。很明显你一没有车子,二没有钱,招待又不好,强制执行又得罪人,他何必呢?他不执行你又不能把他怎样!”高贵继续坚持他的说法。

“季主任,高贵说的不无道理,现在执法还有责任,过错还要受追究。上次取缔金龙乡的渡船,季市长还亲自发了话,金龙乡的王书记带队,不是也没取缔了吗?我们解缆绳当地群众一致阻挡。村领导说谁取缔渡船,谁解决渡运。我们用扳手松螺丝,群众要打人。金龙派出所随我们去的一名警官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们只好灰溜溜地回来了,还白白的浪费了200多元柴油钱,现在这条破渡船还在渡。我认为今天文书一定要下,船可能带不回去的。”薛松劝着季元。

海巡艇急速追赶着前面得船舶,马上就到了岸边,前船刚停好,海巡艇就赶到了。 季元走下海巡艇,薛松、高贵也跟着下来了。

季元不知哪个是王想新,敲山震虎地说:“王想新,还跑唦!现在到了死胡同看你再往哪里跑?”

“你看季主任说的哟,哪个是在跑唦?我不知道你们是在找我。今天到了家门口,到我家去喝口水!”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黑黑胖胖的男子走过来说道。

“那好,喝口水就喝口水吧!你在前面带路,今天的工作就做到家。”季元笑着答应到。 高贵不停地给季元使眼色,季元不予理睬,他跟在王想新后面,向100米开外的一排农舍走去。薛松跟在季元的后面,高贵在海巡艇边站了一会也跟着跑来了。王想新船上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在后面,不知如何是好。

王想新走到一家农舍前站在一边请季元等人进去。这是山水市典型的农家房式样,两间两层的红砖房外墙还未装修,家里只有最必须的生活、生产设施。客厅里的一台黑白电视机正在播着中央一台的‘新闻30分’,已经是12点多了。王想新进屋后忙吩咐着家人准备午饭。

“小王,有口水喝就行了,我们办完事就走!”季元忙推辞到。

“季主任,过门就是客。有么事吃了饭再说不晚!”王想新说到,其他的几个人也跟着附和着。

“王想新,饭就免了。你看这是我的执法证!高贵将笔纸拿出来,准备做询问笔录。”季元边向王想新出示《海事执法证》边对高贵吩咐道。

“季主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看到你们来了,我们吓得生意都没有做成。我们将船开回来,你们还敢撵到家里来了。都是当地人,这里号称‘天下人民公社’,这几年还没有哪个像这样给我们来硬的。搞不好大家可能都不好看啊!”一个40多岁的粗壮男子大声说道。

“想新,还怕饭不得出门,不吃拉倒!叫他们收拾东西走人去球。”一个30多岁的高个男子也附和道。

“王想新,我们有我们的职责,我们不尽职尽责就是失职、渎职。20年前,山水市水上交通出的最大的一起事故,那个船主的家好像离这里并不远。那一次死了二十七人,这事想必你还没有忘记。你人未经培训,船未经检验,又没有配救生、消防设备,最低的安全条件都不具备,擅自揽客,谁能保证不出事故。万一出了事,你坐牢,我们也要坐牢。话又说回来,我们坐牢人家的性命能回来吗?今天,我们既然来了就做了最坏的打算,该做的事情我们肯定要做,要打要骂你看着办。高贵,我问你写!”季元把话说绝了。

询问笔录很快就做完了,高贵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内河交通安全管理条例》对王想新下达了海事处罚通知书,告知了陈述、申辩的权利。王想新拒绝在询问笔录和文书送达回证上签字。薛松用数码像机在多个角度照了照片。

高贵对王想新说:“王想新,这处罚通知书给你下达了,你不签字照样产生效力。你必须现在将船停下来,再不能搞运输,罚款100元,你有陈述和申辩的权利。如果你不陈述申辩,我们三日后再给你下达处罚决定书。决定书下达后你必须按决定书的要求尽快落实,不然我们将申请法院强制执行。你要是认为我们搞错了,可以到山水市交通局去申请复议,也可以到法院行政庭去起诉,这些都是你的权利!”

“办手续就办手续,还罚个么款呢?要是不把话说清楚,莫说我们不让你们脱身!”粗壮汉子边说边伸手向季元抓过来。

季元躲闪到一边,王想新赶紧上前拦着粗壮汉子的手说道:“别添滥了,打他们还不容易,后果么办?我的船又不能装在荷包里。造船的两万多元钱都是借的,不好好做生意怎么还账哩?季主任,我明天到市里去找我表哥借钱办手续,罚款就免了吧!”

“你尽快去办手续,将设备配齐,人去培训考试。只要你符合规定要求,我们欢迎你合法运输!”季元边说边站起来向屋外走去。

 坐在返航的海巡艇上,高贵感慨地对季元说:“我真是硬着头皮去的,他们今天发横打我们怎么办?还是主任有气魄!”

“还有气魄呢!你没有看到那人差一点就抓住了主任,要不是王想新今天还冷静一点事情可能就不是这样了。我们几个人非挂彩不可!”薛松心有余悸地说。

“唉,我们查处这些船比公安部门解救拐卖的人口还难啦。解救人口还有被拐卖的人配合,查扣船舶全靠我们自己。这工作真是吃力不讨好,再大的成绩也只是没有出事故。不象收费修路那样有数字和政绩摆在那里。有人认为这不出事故是天经地义的,出事才是不可能的。这工作搞的再好也不会引起领导的重视。真是‘男怕投错行,女怕嫁错郎’啊!”高贵很不高兴地对薛松说道。

 

【四】对家庭的欠缺

经过宋江岛时,季元深情地向码头上望去。从这里下船坐面的回到山水市内的家里只要3元钱。刚才在处理王金山违章时,妻子从市里给季元打来电话:“季震的老师给家里来电话,说季震有时在外面玩通宵,要家长配合管理。马上就要中考了,儿子一有时间就到‘网吧’去玩游戏,通宵达旦,我的话他根本不听。你成天不回家,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儿子季震从小与外公外婆一起长大,养成了任性好玩的坏习惯。有几次,儿子是季元从游戏前拉出来的。那里的环境相当恶劣,既不通风,又憋闷。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嘴上叼着烟,坐在电脑前玩着打打杀杀的游戏,那场景叫人既可气又可惜。有些老板还给孩子们提供食宿,几乎所有的“网吧”在规定的时间外偷偷营业。有的为了防止检查就将门关死,有危险的时候根本来不急疏散。不是经常有报道说“网吧”烧死人吗。这文化管理部门该认真管理了。

季震他们每次都是在老师检查完寝室后偷偷翻墙出去玩。季元为了不让季震玩游戏,只要有时间就到学校去监督。有一次,妻子上夜班未回。季震就寝后,季元专门到学校去监督检查,嘱咐季震好好休息,季震说:“爸,你回去,我不会再玩游戏了。我的同学今天给我来信劝过我,我也向她作过保证!”

季元心想:儿子说的这样肯切,想必不会去玩了,最起码今天晚上不会去玩的。他独自一人在学校外面的马路边等车,到晚上十一点多钟,季元发现有几个学生偷偷地溜出校门。季元为了摸清他们玩游戏的处所就远远地跟着他们,从学校到游戏机室走了近两公里。

在路上,一辆快速行驶的轿车为了躲开破烂的路面差一点就将季元撞上。那一刻,季元吓得胆战心惊,一身冷汗。泪水差点就流了出来,他反复自责,为什么不相信儿子呢?他说了再不会玩游戏了。万一出了车祸不是让儿子后悔一辈子吗!那几个孩子很快就消失在附近的几间房子内,那房子外面没有任何标记,季元怕搞错了不敢冒险进入,他在外面偷偷听了一会,知道附近有两家“网吧”。他又到外面公路边做宵夜的老板那里打听到另外两家“网吧”的位置,他想,下次查岗就不用到学校去了,晚上十一点钟左右直接到这几间“网吧”就行了。学校离他家有四公里远,这几家“网吧”离他家只有两公里,他为发现这个处所感到庆幸。虽然他知道儿子在校就寝,他还是到他发现的几家“网吧”里出看了一遍。所有的“网吧”里都坐满了孩子,他进去的时候那些孩子们看都不看,一个个聚精费神地注视着荧屏。

他离开“网吧”在公路边等出租车,正在这时候他又发现从学校走来了两名学生模样的孩子,其中有一个孩子很像季震走路的样子,只是衣服颜色有很大的差别,那两个孩子直接到“网吧”去了。季元在公路上没有发现出租车,他又返回那两家“网吧”,他想看到底是不是季震,在第一家他没有看见,他在心里暗自高兴。到第二家,他一眼就看到季震满头大汗地坐在电脑前,两手不停地敲击着键盘。动作是那么的熟练,速度是那么的快,他既失望又悲哀又吃惊,看来是经常在玩游戏了。为了顾及孩子的面子,他强压着内心的火气走过去轻拍着季震的肩膀。拍第一下,季震根本没有在意,拍第二下,他很不耐烦地转过头来。当发现是季元站在他的后面时,季震感到不可思议,又不知如何是好。季元让他跟着从里面出来与他一起回家。

一路上他二话未说将季震带回家。到家后,季元给市长热线电话告状,他要值班人员给他提供文化局长的电话,他要责问这位文化局长,他要骂这位文化局长。市长热线电话值班人员怎么也不给提供文化局长家的电话号码,季元在电话里与值班人员吵了起来。季震一直在给季元检讨,在季元的“拷问”下,他如实地讲出了是如何翻墙如何同其他学生一起多次偷着通宵达旦地玩游戏,上课时又是如何背着老师睡觉。季元越听越气,他对季震不耐烦地说道:“从明天起,你不用去上学了!”说完后他独自一人去睡觉,季震一人在客厅写检讨、写保证。第二天,季震的妈妈在他做出保证后将他送到学校。

季元总是感到对妻子的深深歉意。他和妻子本是初中同班同学,她是班上的学习尖子,多次代表学校到外校参加竞赛,每次还能获奖。季元高中毕业后就参加了工作,她高中毕业考取了卫校;多病的母亲为了不经常麻烦别人,想找一位当医生的媳妇,别人一介绍,双方父母都答应了。他们相互之间通过几封信后很快就明确了恋爱关系。许红英还在学校读书,心地单纯的像一张白纸,在文凭非常吃香的年代,一位有着中专文凭的人一般不会去找一位事业单位的工人,何况有着中专文凭的是女的,工人身份的还是男的,用当时的话说,许红英是“下嫁”了。身份毕业后,她放弃了分配到山水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机会,而选择了季元工作所在地的水城医院。季元高中的一位好友在他婚礼上,发现他的妻子就是自己初中一起竞赛的对手时,他大骂季元: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他还借着酒劲质问季元是用什么法子追到手的。

结婚多年,她一直是一位孝敬公婆的好媳妇;体贴丈夫的好妻子;关爱儿子的好母亲。她在工作上也是一把好手,在水城医院她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还被评为大市级“巾帼建功”模范,当选过一届镇人大代表;前几年,家里的脸盆、被单、水瓶几乎没有买过,都是她奖励所得。里里外外,都公认她是一个好人,好的几乎是一个完人,他们夫妻如果吵了一“小”架,季元的家人肯定要将他训一顿,错误肯定是来自季元。

季元这么多年除了给家里一点打过折后还不能及时兑现的基本工资外,没有作过什么贡献。季元与她的同学们、同事们的丈夫比也是较差的,要地位没地位,要关系没关系,要收入没收入。不仅如此,他的工作和生活总是让她担心受怕。怕他在管理过程中乘客或者船主激怒引起高血压再一次地升高,怕他高血压来不及吃药,怕他挨饿受冻,怕他再一次被人打。……

自从搬进山水市后,妻子既当妈又当爹,既要上班又要照顾家庭,里里外外也确实不容易。这孩子又特别外向,哪里有事准有他。他小学和中学的几个同学,小小年纪就弃学在家,如果不是搬进市内他可能也在社会是惹事生非了。

季元从海巡艇的窗口收回了视线。他暗自想:近期内是应该回市里一次。一是安全情形很严峻,必须向交通局领导汇报清楚;二是给季震好好谈一次话,让妻子唠叨几句,让她释放内心的苦闷,季元感到欠她的太多了。

 

【五】思想的松动

5月9日上午9点多钟,季元向范江平交代完工作后将《近期水上交通安全检查情况汇报》材料装进公文包,准备到市交通局汇报工作。他一手拎包,一手拿着装满茶水的雀巢咖啡杯走出办公室,向镇中心的路边公共汽车停靠点走去,一路上他不停地与人打着招呼。在等车的间隙,他到路边的福利彩票销售点用机选的方式买了五注福利彩票。他不吸烟、不喝酒,偶尔买几注彩票消磨一点时间,他不仅是在买彩票,同时也是在买一个希望,买一个精神寄托。

不一会,公共汽车就来了,刚过完五一节,车上没有几个乘客。季元找了一个靠窗边的座位,车载影视里播放着一部古装武打影片,刀棍的打斗声充斥车内外,他无心观赏。望着车窗外春天如画的山川、田野,他沉思着该如何向山水市交通局的章局长汇报。虽然有一个汇报材料,但是不能照着材料念,只能用其中的素材,口头语言与书面语言是有区别的,章局长特别注意程序和规范,所以他必须想好如何汇报。晚上,如何与儿子对话也是他要考虑的。季震经常对***讲:人家的父母亲对孩子关心的无微不至,刮风下雨有的用摩托、有的用单位的轿车接送;晚上到家有消夜。你们不仅没来接送,有时妈妈上夜班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家。你们只知道要我搞学习,我的生活和心情你们了解吗?爸爸要么不管,要么就是呵斥、体罚。

季元也经常进行反思,儿子的抱怨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现在的孩子们思想比较复杂,每一个孩子又有不同的个性,如果不对症下药就会适得其反。别人能那么关心自己的孩子,我们两口子这么忙着又给孩子什么了?同样是工作,为何别人那么轻轻松松?难道自己所有的付出只是换来了山水市水路连续15年无事故再加连续4年无事故就完了。这20年里,与季元同时参加工作的、比他后参加工作的、比他“天资”还差的人们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调离的调离,下海的下海。只有他从参加工作到现在仍然在水城镇,他成了水城的留守人员,他成了从水城走出后又回来怀旧者的接待站。这么多年,从外地回来的同学、朋友总要到季元这里来一下,一是故地重游,回忆过去的美好时光,或者是回首过去艰难的岁月;二是与季元叙叙旧,顺便向季元介绍外面快速发展的新形势。有朋友来了季元就很高兴,说明朋友们没有忘记他,他也肯定要热情招待一下从远去回来的朋友。高兴之余,季元也有一些悲哀和惆怅。

20年里,有4人拒绝分配到这个单位;就在前不久,一位被政府安置的复员军人,拿着交通局的通知书来单位报到,他了解了单位的情况后就再也没有来了。高贵、范江平也多次暗地活动想调离。季元也以在此工作太长缺乏创新的领导技能为由多次向局领导提出调动请求。1999年,他将妻儿老小弄进市内就是为他的调动寻找另一个调动的理由。这个单位每月能拿到档案工资就非常不错了,节假日加班加点是为人民作贡献,12年没有取暖和降温费,医疗费用账面上一直是零记录,什么保险也没有买,更不要说有福利待遇了。不仅没有什么待遇,而且在工作中遇到的冷嘲热讽、咒骂和围攻比谁都多。交通系统内的其他二级单位除了企业以外,哪个单位不是工作轻松工资全部兑现的?自己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一个说起来重要干起来次要的工作,一个处于封闭的不能与外界相通的水域。在这里管理水路交通,面对的是安全意识低下的船主和乘客,质量低劣的船舶和安全素质低下的船员。面对如此条件,能做到20年只出了一次事故确实不容易。这些成绩在关键时候总是被忽视、被忘记,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不存在!到好像季元他们这一年里什么事也没有做一样。这些年,季元也看淡了,无所谓了。只要不出事,上面不找麻烦比得奖还好;只要不出事,没有当事人的后悔声和受害家属的哭声以及埋怨声,比得任何奖还叫季元高兴。

公汽不知不觉到了市交通局门前,季元下车后向局办公楼走去。他边同办公室的几位领导点头打着招呼边向三楼的黄副局长办公室走去。黄副局长见到季元后说道:“你来了正好,我正准备叫办公室通知你呢!”

“黄局长,我来是有几件事想向你汇报的,有几处隐患请示局长如何处理!不知局长找我有什么指示?”

“是这样的,上午市安委召开了安全会议,通报了我市的一些重大事故情况。会上,季市长就我市的安全工作提出了要求,反复强调水路交通安全尤为重要,你们要将工作抓紧一点,把问题都找出来。”

“前几天,我们对辖区的水路安全进行了一次拉网式的检查,这是近期水路安全检查情况,这里的安全问题刚解决,那里的问题又出来了。我们归纳了一下,有四类问题,42个隐患源,我们海事处的四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说是‘乡镇船舶乡镇管’,可是乡镇政府又没有管,只怕到时候有些事情说不清楚的。”

“这样吧,你马上起草一个水路安全专项整治方案和进一步落实乡镇船舶安全管理责任制的意见,我们争取市政府行文下发,市政府如果不行文就要求市安委行文。整治方案和意见要搞过细一点,通过整治集中解决存在的一些重大安全隐患问题,管理责任制要紧紧抓住‘乡镇船舶乡镇政府管理’这个中心,管理和落实责任都应该在乡镇政府,交通只是行业管理责任,你们海事处是代表国家依法行使监督管理责任。这些关键问题要交代清楚。同时,公安、水利、教育等部门在这项工作中各自的责任也要写进出。前一段总的说来还可以,再加把劲,把工作搞扎实些。你是知道的,人命关天!我的帽子有一半可是在你的手上拿着的。”黄副局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对季元说道。

“黄局长,我的能力确实有限。这项工作我感到越来越难搞了。干脆你把我调回来,让别人去试试!”季元趁机说道。

“别想跟我撂挑子!你还是安安心心地在那干吧。能力是有的,要说问题那可是你的思想认识问题啊!再说,我一个副局长说话也算不了数。中午在食堂吃饭,我安排安全运输科的刘科长陪你!”季元知道该离开黄副局长办公室了。

“谢谢!吃饭的事情就不麻烦局长了,我中午回家去。”季元站起身与黄副局长握手道别。

季元离开局办公室后直接回到自己家里去了。打开院门,院中的葡萄藤已经爬满了整个院落,绿色的藤条上挂着一串串葡萄穗,几只蜜蜂正围着葡萄穗不停地飞舞,蜜蜂一边飞,葡萄花壳一边往下掉,葡萄花壳撒满了院落;屋檐下那盆杜鹃花开的火一样地红;玉簪也长出了两片大大的绿叶,像两把绿色的蒲扇;蔷薇正含苞欲放;假山上长出了青翠的苔藓;朱顶红的两支花剑上各开着四只像粉红色小喇叭的花朵。楼下是客厅、厨房、饭厅和卫生间,二楼是卧室和书房,三楼是隔热层,里面放着乱七八糟的物品,妻子总是将院落和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虽然在市内,仍然像在乡里一样安静。季元换了鞋,放下包,拿起花铲给花盆松土,又用喷壶给花浇水。他坐了一会看已到十一点了,洗罢手将水米放进电饭煲煮着饭,帮着将小菜择洗干净,只等妻子回来炒菜。他做菜的技术太差了,每做一次妻子总要唠叨半天。

十二点刚过,他就听到了妻子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季元赶紧从厨房出来迎接着:“你回来了!”

“哟,回来了。你是稀客呀!”妻子笑着道。

晚饭后,妻子邀季元去逛街。季元同妻子从城南快走到城东,城东有个新建的小公园。有人买了不少脚踏船放在里面搞出租,生意还比较红火。季元想把情况看清楚,就仔细地观察着船舶。妻子不乐意地说:“你成天在那看船还没有看够?要看你一人在这看好了,我可要回家去!”

“不是我要看,是安全监督局要我们将这儿的船舶安全纳与管理。我来熟悉一下情况,可这不是交通船舶,好像不该我们管理。明天到安全生产监督局去说清楚,多一件事就多一份责任。”

“你呀,是该少管点,多照顾家!震震的学习情况不好,你抽时间到学校找老师了解一下情况,他回来后要好好与他谈谈。你这辈子就这样了,孩子可不能再耽误了!”妻子埋怨地说道。

晚上十点多钟,儿子从学校回来了,铁制的院门被自行车撞得轰隆隆地响,他支好自行车径直向卫生间走去。他母亲总是每天晚上提前将他换洗的衣物放在卫生间,他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太阳能热水器洗澡。在他洗澡的时候他母亲为他准备牛奶和饼干,孩子正在长身体,从早上五点多钟,到晚上十点多钟,每天大人还未醒他就起床,大人睡了他还未回,三年跑下来差不多要走二万五千里。学习也实在是辛苦!

“震震,到客厅来一下!”季元看到儿子从卫生间走出后对他说。

“哟,爸,你回来了!”听到季元的叫声季震才知道季元回来了。 他望着灯下的儿子,稚气的脸苍白而削瘦,嘴唇上已长出细细的绒毛,快170厘米了。季震边喝着牛奶吃着饼干边翻看着茶具上的《都市快报》。

“震震,最近学习怎么样,还赶得上吗?”

“还可以吧,这几次考试我超过了曾强他们几个人。学校说我进步很快,还将我的名字写在表扬栏里呢!”

季元语重心长、情真意切地大谈着学习的好处和玩游戏的坏处。还把报纸上的案例讲给儿子听,刚谈了一会儿子就不太乐意了。

“行了,爸,这些道理我懂,再不玩就是了!快11点了,明天早上5点40分我们班上要搞800米跑,我去睡觉!”季震显得不耐烦地起身上楼去了。

望着儿子离开客厅的背影,听着他上楼发出的咚咚声。季元发出了一声叹息,再不是既调皮又可爱的季震了,与他讲话还要看他是否愿意。

【责任编辑:梧桐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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