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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经典爱情

 

作者:张青合 来源:本站原创 时间:2022-12-11 阅读:
摘要:四婶是中专毕业的城里人。四叔是黄土地里刨食的庄户人。在那个战天斗地的时代,四叔因为种南瓜种出了名。在当地的“工农兵日

四婶是中专毕业的城里人。

四叔是黄土地里刨食的庄户人。

在那个战天斗地的时代,四叔因为种南瓜种出了名。在当地的“工农兵日报”上占了一角。四叔带着草帽,穿着红背心,抱着刚刚抱住的大南瓜,一张嘴咧着幸福、自豪的笑。照片下边还配发了编者按,说:小王庄知识青年张四平科学种瓜,种出了一个36公斤的大南瓜,一举拔的省农业展览会头筹。四叔就这种造型,一时迷倒了无数少女。当然也包括中专没毕业的四婶。她们都认为四叔是一个知识青年,一个敢在土地上做文章有志青年,一个有着良好素养和未来憧憬的青年。

不是给你吹,当年的四婶绝对配得上“校花”两个字。浑身上下,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再配上一张瓜子脸,一双明晃晃的大眼,活生生的一个标准美女。四婶在墙报上看到四叔的像,心里就像跑进去了一头小鹿,咕咚咕咚的跳。脸莫名发热、发烧。四婶知道,自个儿一不小心爱上了这个素为平生的家伙。爱上四叔,四婶是基于自个儿的理想。当时,四婶的愿望是当一名能够造福百姓造福社会的优秀的农业技术员。每天奔波在绿意葱茏的田间地头,用自个儿勤劳的双手,改良品种,播撒希望,收获康庄。正是源自一种冥冥的造化,四婶把四叔安置在了自个儿理想当中某一个位置。艰苦工作闲暇,她需要有一个疼他爱他的人,陪伴一起接受风刮日晒、甚至生活的考验。而四叔无疑就是这个人的最佳人选。

于是,四婶充分运用刚刚学习到的“婚姻自由”,把一封热情洋溢的信邮寄给了太阳老高了还赖在床上的四叔。四叔文化不高,认几个字,一看是一个陌生女子的求偶信,如获至宝。奶奶要四叔赶紧给四婶回信,应承下婚事。四叔不是不想回信,而是怕自个儿虫子样字体吓跑了四婶。这才,拿着一瓶“大名头曲”,一把花生米,找到村会计。村会计的钢笔字写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喝了四叔的酒,吃了四叔的花生米,村会计格外卖力,把字写得撇是撇、捺是捺,端端正正,像一排即将出征的士兵,个个精神抖擞。

四婶看到四叔的回信,更坚定了自个儿的选择。

四婶爹娘死活不愿意,说乡下哪儿有城里好。

四婶说:人各有志。你们感觉城里好,我还感觉农村天地广阔呢。

四婶爹娘把四婶关在家里,说:死丫头,你要想嫁到农村,除非我们死了。

关住人,关不住心。四叔那照片上神采奕奕的眉眼,牵扯着四婶思绪。四婶就在一次看电影的过程中逃脱了爹娘的视线,跑到了小王庄四叔的身边。跑出城市的四婶,像是一个刚出笼的小鸟儿,自由自在的呼吸,自由自在的雀跃。入眼满坡尽是春天金黄的菜籽花,那扑鼻的香,那色彩的艳,一下子拴住了四婶的心。四婶甚至想:自个儿梦想的天堂就是四叔的村庄,自个儿梦寐已久的白马王子就是那个有知识、有素养、有理想的四叔。

村里为了四婶的到来,很是铺张了一番。

作为村长的二爷,还骑着吱吱呀呀直哼哼的自行车,来到乡镇,要求乡放映队无论如何也得给放一场电影。

晚上播放的电影是刚出厂的新片:《朝阳沟》。

因为一块二毛钱,二爷很是不满乡文化站,说:还天天呜叫文化下乡呢,少给你一块二毛钱的租赁费你们都不愿意,虚伪!

不过二爷当晚上,凑着电影喇叭念祝福词的时候,着实让四婶心情澎湃了一阵子。

二爷吹吹喇叭。喇叭发出扑扑的声响。二爷说:这场电影是为了庆贺张四平和刘爱琴结婚典礼大喜,首先我代表村党委班子成员对与他们的结合给与最热烈的祝福,并为刘爱琴同志抛弃城市的生活,来我们村落户建设农村落后面貌表示最真挚的欢迎。农村比不上城市,但农村天地广阔,植根农村,大有作为。最后让我们热烈欢迎新时代的“银环”代表刘爱琴同志发言……

刘爱琴就是四婶。四婶看到全村人为了目睹她一眼,都聚集在村大队,很是激动。四婶不知农村常年不看一次电影,村里人一是稀罕电影,二是想看看敢于挑战农村伦理的四婶。无论如何,四婶都很激动,以至于拿着话筒的手都在颤抖。四婶不愧是中专学生,发言也很有水准。四婶说:我不管小王庄是不是朝阳沟,张四平是不是“天保”,我既然来了,我就做定了“银环”,不把小王庄建设成社会主义农村,誓不归还……

掌声像潮水一下子淹没了四婶的讲话……

村里经过研究,还专门划出一块土地,让四婶和四叔种南瓜,支援社会主义建设……

但这些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远在异乡煤矿的我突然想起了农村的四叔四婶。我想:四叔四婶这会儿也该儿孙满堂,把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得锦上添花了吧。

带着这种念想,我回到了阔别了二十多年的故乡。

二十多年没回乡下,农村真是大变样。我居然找不到进村的那条崎岖小路了,便在一个路口问一个割猪菜的婆婆。那婆婆疯散着焦黄的头发,满眼眵目糊,冲我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嘴没刷过的黄牙。她问:你找谁?

我说:我找张四平。

她腾地乐了:你问到我,算是找对了人了。有什么话给我说吧,他是俺当家的。

什么,我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经过一番仔细辨认,我还是依稀找到了记忆里四婶的些许影子。

我是张青合。我说。

她说:没认出来,二十多年变化真大。

我问他:你怎么落到了这步田地,难道你和四叔当年没有承包土地种南瓜?

种屁。四婶使劲儿吐了一口浓痰,说,后来,我才知道你四叔根本不是什么知识青年,他之所以种出了这么大的南瓜,是他每天往那颗南瓜秧下尿了泡尿……

四婶顿了一顿,眼睛顿时呈现了一种茫然:大侄子,你说我二十多年前是不是很傻?

她这一句话,把我问住了。我楞了半天才说: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傻呢?不傻。

可我感觉自个儿真是傻得不能再傻的傻人了?四婶呆滞的眼神里,突然浮出了一种玩世不恭的神情说,你说,我咋会不顾爹反对娘反对从城里跑到乡下嫁给了你四叔?

老实说,这话我回答不出。

不禁我们都没了言语。

有风飒飒吹过,像一首什么歌来着。很熟,但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首歌的名字了。

【责任编辑:梧桐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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