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了，凉风在早上吹一吹，在晚上吹一吹，中午出太阳。

下班之后的出租屋，他们在算帐。

“房租200元，水费15元，电费30元，煤气80元，生活开支120元……共要660元。扣除这些开支还有20元，只能买一只热水壶。”她算得很仔细。

“那就买一只吧，我洗冷水也可以。”他说。

“天气都冷了，怎么可以洗冷水啊。”

原来他们议论着想买一只热水壶，从厂里提开水回来冲凉。厂里有一个开水器，烧的开水是可以提出厂外使用的。

她说：“到下个月发了工资再买一只。这样，提两壶开水回来就够我们用了。”

他们就去买了一只热水壶。

他说：“我的厂近点，就我来提开水吧。”

她答应了，让他提开水。

第一次在厂里提开水，他觉得有点怪怪的。但他见也有不少人提，心里就释然了。她比他先下班。他回来时，她正在看一本杂志。

“冲凉吧，冲了早点睡，明天一早又得上班了。”

她也许是看杂志看入迷了，只应了声“嗯”。

他说：“我先帮你冲好水。”

大概十八平方米的出租屋的一角用墙围了个曲尺，就是冲凉房了。他哗哗的帮她冲水时，她忽然抢进来说：“留一半给你！”

他说：“都说我冲冷水可以了，你看我这身体。”他说着用力拍拍自己的胸膛，拍得嘣嘣的响。

“你就别逞强了，你什么样的身体我不知道。”

“一壶开水，冲打两半，能有多少啊，恐怕刚够洗个耳朵。”他说。

她小心谨慎的倒了一半，用冷水一冲，果然没有多少，只有小半桶那么多。

“你看！”他说。

他夺过她的开水壶，哗啦一声全倒了下去。又开了冷水一冲，就得大半桶而已。

“刚够你冲，冲吧。”他说。

她说：“要不一起冲。”

“开什么国际玩笑，一桶水两公婆冲。”他说。

“要不你就用煤气烧一壶，就烧这个月而已，下个月再买一个水壶，就不用烧煤气了。”

“都说我能洗冷水。”他觉得可以省下这点煤气。

他出了来，躺到床上看书。天气确实有点凉了，他扯来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

她冲好出来了，他一头冲进冲凉房开了水龙头，水哗哗的洒出许多凉风来。他脱开衣服，觉得皮肤在不停地收缩。嘿嘿嘿，他像气功师那样运了一下气。

“死家伙，当真洗冷水！都叫你烧开水洗，就是不听，要不我帮你烧。”她提起了烧水壶。

“我洗冷水得了！”他一声断喝。

她放下了烧水壶。

一陈水声起，他已洗得了。

“啦啦啦……啦啦啦……”他怪怪的唱着，一骨碌的钻到了被窝里。

“是不是很冷？”她问。

“这样的天洗这样的水很舒服。”他说。

他分明看到他的嘴唇都黑了。

半夜里他感到他的身很烫。

她连忙开了灯，对他说：“看样子你是发烧了！”

他哆嗦着说：“相反，我感到很冷。”

“这是发烧的前兆！都说烧开水冲你就不听。”

“我怕煤气用不下这个月！”他说。

“啥都别说了，吃点药！”

幸好家中备有药。她以前做过药剂师，对于小病痛会自作聪明配点药。她因陋就简给他配了三片维c银翘片和一片扑热息痛。

他接过她备好的药和开水，说：“老婆，你配好的药吃了会死我也要吃。”

“胡说八道！”

第二天果然感到舒服了，还能上班。

她比他先上班而去了，她叮嘱他：“吃多一次药。”并把配好的药放在桌面上。

“嗯。”他应了声。

待他上班前，他又没吃那药。他想：“好好的，不用吃了。”

他提了水壶，上班去了。

他下班回来时，她已睡在床上了，正在看书。

“早上干吗不吃那药！”她有点生气的样子。

“谁叫你是妙手神医，我吃一餐就好啦。”他说，“你快冲凉吧。”

她说：“我冲啦，你用那壶开水冲吧。”

“你冲啦？”他问。

“我烧开水冲了。”她说。

她怕他又用冷水，就先烧水冲了。

“我向工友借了200元。”她又说。

冲凉房里传出了哗哗的水声。